云上的日子与地上的生活
——暑假中的几件事
种花,购书,喂了两只乌龟……这是最近做的几样事情。
先说种花,今年养得几盆吊兰,在夏天来临的时候,忽然间茂盛起来,抽出了许多细长的枝条,星星点点地点缀了些白花,枝头的芽儿越来越长,郁郁葱葱,竟也有了气象。把这些芽儿浸在一小盆水中,不几天水中的枝条下就生出了许多白白的根须,我把他们剪下来,在另一只花盆里种上,浇了水,他们就从从容容地生长起来,尖尖的叶儿从盆里面伸出来,让人想到初生的生命,嫩嫩的,有着无限希望的……
有一天,妻从外面来,提着一只水盆,神情很兴奋,一进屋就急忙忙地让我看,原来是两只婴儿手掌大小的小乌龟,放在水盆里,水刚刚没过龟壳——这是别人送她的。
刚开始这两只小龟并不动,只是静静地待着,头缩进壳里面,没人的时候才伸出来,慢慢地爬,一看到人过来,就赶紧缩回去。
我买了龟饲料,但他们却不太吃,妻说,在原来人家养着的时候是喂小活鱼的。
怪不得不吃素食的饲料呢!
我于是下班的时候到水族市场里去寻小活鱼……果然在卖观赏鱼的地方有许多小活鱼卖,大一点的一元钱二十条,小一点的则三十条,我于是买了三十条回来,放进几条到盆里,原来行动缓慢,似乎有点怕生的乌龟,像是忽然醒过来一样,行动迅速,在水中追逐着鱼儿,溅起了水花,乌龟壳与盆壁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我从来没有见过乌龟吃东西,何况是活食呢,开始的时候,我还有点担心,他们怎么吃啊?没想到,两只乌龟行动迅速,头颈活动灵活,一伸一缩,一张口一条小鱼,竟然如此敏捷、灵活。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他们叼到鱼儿后,不经咀嚼就直接吞进肚子里,我不知道乌龟有没有牙齿,是不是吃东西的时候需要撕咬,但是这两只乌龟却没有丝毫的咬得迹象,脖子一伸一缩,几下就吞咽进肚里……
也不是绝对的不撕咬,大一点的鱼儿,他们无法一下子吞进肚子里的,就咬住鱼的一端,然后用前爪按住另一端,一使劲,鱼儿就分成两半,然后在分别吃进肚子里……
我不由看得呆了。
以后,给他们买鱼吃竟成了我的重要任务,而且现在,他们活泼多了,只要一见我过去,就在盆底转来转去,伸颈看着我,似乎永远不会吃饱……
生活似乎一下子清闲下来,从侍弄花草和喂养龟、鱼的过程中忽然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似乎一下远离了教育……
星期一下午去书店买书,在二楼的教育类书架前徘徊了一下午,买了一本《教育的陷阱》,然后又到一楼买了《胡适:努力人生》、刘良华的《教育自传》,还有一本禅悟随笔《云上的日子》,本来还还想买一本《五灯会元》,但拿在手里摩挲了好久,最终还是放弃了。
在书前徘徊时,倒产生了许多想法。
自己的教育经历、教育生活可以写;教授的一堂比较得意的语文课可以写;关于学生的经历、成长过程可以写;……
但这些似乎又都是次要的——
以什么样的心态来写,本着怎样的目的来做这件事,它和自己的生活又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有些人能把自己的教育生涯经营的丰满充实,有些人却苦于左支右绌而狼狈不堪呢?
为什么教师这个职业的动力越来越缺乏吸引力,教师本身为什么越来越缺乏发展的动力?
如何把云上的日子和地上的人生结合起来呢?
思考这些问题,写这些文字的时候,我正在济南郊区的一个风景点,这个景点以泉水、竹林著称,炎热的夏季,生活在这一片清凉世界中,看“凤尾森森”,听着“龙吟细细”,有说不出的惬意。
旅馆在白虎山的半山腰里,我所在的四楼有一个突出的阳台,阳台紧挨着的是郁郁葱葱的树林,有几根树枝探身到了阳台上,似乎在向室内探头探脑,走到阳台上便闻到松脂的清香,在夏天正午的阳光里,有丝丝凉风吹来,遍体生凉……楼下是一眼清泉,泉水从一个石刻的虎头里流出,飞溅到下面的池子里,池水清冽,清澈见底,下方有一个石孔,泉水从里面流出,穿过一座宋代的石桥,流经一株百年的古藤旁,然后一路叮咚,向远处流去……
悠闲地思考,悠闲地听着窗外的蝉鸣,这也是一种生活状态,似乎离教师的生活很远很远,仿佛和教育教学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天地……
但是,谁又说教师不能享受这一切呢?
谁又说教师不能把自己的职业生活和这生活的诗意融为一体呢?
谁又说,教师的生活就意味着付出、牺牲,就意味着单调、枯燥呢?
教师的职业生活是不是可以具有诗意?
想起前一阵儿一直在关注和阅读的历史上春晖中学的人和事,我曾经写过这样一段文字:
“想一想吧,下了课的朱自清约上住在隔壁的‘小杨柳屋’的主人丰子恺,还有朱光潜们,一同来到白马湖边散步,到湖中划船,湖上升起氤氲的水气,莲子已经亭亭玉立,随手采下一颗,剥出一粒来放到嘴里,一种青青的、涩涩的清香味儿在唇边齿间弥散……划船累了,就停了浆、静静地任船儿在水面漂着。有时候他们会争论起来,声音穿透了芦苇荡,惊起了那宿在深处的水鸟,扑楞楞的展翅向远处飞去了……有时候,远道而来的俞平伯、刘大白、叶圣陶、胡愈之、陈望道也加入他们的队伍,和他们一起说笑、争论,那时候,这儿就更热闹了。夕阳西下,远处山村里的袅袅炊烟升起来,这时候他们会不请自到地来到‘平屋主人’夏丏尊家里,夏先生胖胖的、永远那么和蔼,家里似乎也永远准备着美酒佳肴,而善良的夏夫人,一会儿又在厨房忙开了……也许这些描绘过于理想化,但却是这些人在当时的真实生活的写照,他们在当时和以后写下的文章中处处流露出这样一种生活的热情和生活的情趣,这是现在的教育者无法想象的,也正是我们缺乏的,……似乎教师的生活中永远充满着悲壮、辛苦……独缺人生的乐趣和生活的情趣,这样的教育生活是不健全的,是可怕的。”
诗意的教育、诗意的生活同样应该是教师追求的。
一个不成功的老师很难给学生让学生明白什么是成功感,一个生活不幸福的老师很难告诉学生怎样享受生活的幸福……
前几天我曾写下两句话,其一是“教师在成就自己的同时成就学生”,其二是“教师在成就学生的同时成就自己”。
我一直犹豫着用哪一句来表述教育中师生的关系更好,虽然第二句的表述方式可能会让更多人接受,但是我更倾向于第一句。
教育中的榜样力量,教育中的言传身教太重要了。
从春晖中学走出的朱自清、夏丏尊、朱光潜、丰子恺们,以自己的追求和成就成就着自己,也在影响着学生……
现在的教师中最缺有追求者、缺敢于成就自己者,同时也缺乏享受在自己在追求过程中带来的幸福感能力。
在有些人看来云上的日子是遥不可及的,地上的生活是苦不可言的,自己永远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那么是不是有绝对的云上和地上之分?
有些人认为是有的,只不过自己的命运不济,进而怨天尤人。实际上,这是一种误解。
贾岛有一首诗云: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说的就是这种茫然不知所措的感受。
苏轼的一首诗道出了一个旁观者者眼中的情景: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所以,教师应该时时地跳出自己的生活来看生活,既进得去又出得来,以在云上的心来过地上的生活,就会有与众不同的感受。
世界是狭小的,生活是窄仄的,唯有一颗心是无限广大的,阿基米德不是说过吗,给我一支杠杆,我就会把地球撬起来。这支杠杆就是自己看世界的心灵,以进取的心,成就自己,成就学生,感受生活中点点滴滴的诗意,就是云上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