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整理自8月初在清华大学召开的，由中国教育报刊社·人民教育家研究院主办、校长会承办的临沂商城实验学校骨干教师暑期研修班。

以下为吴晗清在研修班上的口述实录：

我们都知道，恋爱有两种形式：一厢情愿和两情相悦，那么把它比喻在教育中是什么样呢？

2009年我们做了一个调查研究，其中有个问题是“您爱您的学生吗？”结果显示90％的高中老师给予了肯定答案，而在小学老师中更是收获了95％的肯定回答，我们甚至有理由相信，真实的情况或许还大于这两个数据。而且我也相信老师的关爱是真诚的，发自内心的。

但是各位老师您知道吗？还有另外一个数据在刺激着我们，当问及被调查教师所在学校的学生“你感受到老师对你的关爱吗”，大家猜猜答案是多少呢？仅仅只有10％左右！

我们不禁要发问：我们的爱怎么在不知不觉中缩水了，那缩水的80％的爱到哪里了呢？

很显然，问题的背后反映的是老师们一直在用一种自认为“爱学生”的方式去释放自己的爱，但是学生有没有感受到呢？老师不得而知。

我要和大家分享一则小故事：

故事发生在北京郊区，因为这位教师讲课讲得非常好，于是就被调往一所城区学校。当老师跟学生道别时，坐在教室前三排的，往往是被我们认为学习成绩比较好的学生，并未表现出强烈的情感，反而坐在教室最后排的一名学生放声痛哭。当时这位老师非常纳闷，因为在平时的教学中，教师甚至厉害地批评过、骂过这个学生，老师给予前排同学的关注显然远远超过了后排的同学，那为什么情感表达却不与之成正比呢？

这个故事给了我们一个深刻启示：我们对学生的爱，千万不要以一厢情愿的方式去付出，而应该“两情相悦”。老师们都有这样的经验，学习成绩比较好的学生，往往会把成绩的优秀归因于自己的能力，而恰恰是那些平时被老师、被课堂忽略的孩子，有时候你对他投以非常微弱的关心，他都会把这种爱放大，再放大。因此，我说，我们的爱要用在刀刃上，我们要雪中送炭，而不是锦上添花。

佛教中有这样一个词：“诸法无我”，我们看待世界的时候，如果秉承的是一种很自我、很偏执的方式，那么我们将损失很多东西，因此在任何时候都不要以自我为中心，爱学生同样也不例外。

有时老师的爱和母爱是很像的，有一个著名的词作家这样谈到：“妈妈对孩子的爱24小时不打烊，睡着了还陪在旁边”，当老师和家长美其名曰对孩子奉献时，往往有一个前提条件：成绩一定要好！我们经常听有些家长说“孩子，你什么也不用管，你就管好自己的学习就行了”。这其中有一个矛盾：我们努力让孩子接受更好的教育的目的是让孩子的人生更加幸福，可是如果我们现在就把孩子从一个实实在在的生活中剥离出来，让孩子单纯地去读书，这显然是不合理的，所以用我的话说就是：幸福不是遥远的、未来的、虚空的等待，而是每一天实实在在的精彩。

教师首先要以学生能够接受的方式去爱他，只有这样，爱才不会缩水，才能实实在在地被孩子吸收。其次，我们要以孩子的特点有针对性的去表扬他。教育没有爱不行，教育仅有爱不够，教育还须有爱的艺术；只有把爱具体化，学生才能切切实实地感受到爱。

有人问杜鲁门的母亲：“有哈里这样的儿子，你一定感到十分自豪吧！”杜鲁门的母亲微笑地回答：“那当然。不过，我还有一个儿子，他同样让我感到非常自豪。他现在正在地里挖地豆呢！”杜鲁门的弟弟是这样评价哥哥和自己的：“我为哥哥感到骄傲，他将是美国最优秀的总统之一。但我同时也为自己感到骄傲，我是一名农夫，用自己的双手养活了自己，照顾了父母。”

所以，我们做教师的也一样，要关注每一学生，每一个生命都不可代替，每个生命都有他的精彩，对待学生的成长，要时刻做到差异发展、和谐共存。

国外有研究提出未来课堂教学要培养学生的能力是：“5R*7C”。“5R”即读、写、算、责任和尊重；“7C”是批判性的思考和做、创造性、协作、跨文化理解、交流、计算和处理以及独立职业生涯和学习。

这里我主要说说两点。首先，跨文化理解，在我看来，这是英语教育的最高理解，站在更高的层面上对中华文化和以英语为载体的欧美文化进行对话，那才是英语教学最应该追求的，而不是简单的词句篇。

其次，独立职业生涯和学习，这一点我们做得还很不到位。我曾在北师大二附中做过一次有关孩子未来职业生涯的调查研究，大部分的学生在高考填志愿时往往是出于就业目的，更多地选择金融、贸易、法律等专业。而60多个学生中只有一个孩子的回答让我感动至今，这是北京昌平的一个孩子，他告诉我：“吴老师，我想学医，我梦想着将来开两家医院，一家给穷人治病的医院是不收费的，而另一家是要收费的。”一个高二的大男生，尚且有如此纯洁的梦想，这令我非常感动。他现在在首都医科大学读书。

在我看来，学校教育的核心使命：一要培养学生良好的个性；二要培养学生的社会适应性。

所谓个性，就是指学生要具备批判性思维，不要人云亦云，自己有独立思考的能力，教育就要培养孩子用自己的世界、自己的眼光来判断事情，而不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其次，以合作与交往为特征的良好社会适应性。通俗点说，就是让我们孩子身边的人都愿意与他交往。

这是爱因斯坦《论教育》中的一段话，这也是我想对所有老师想说的话。

布鲁姆是美国的教育学家，他把教育目标分为三类：认知、情感、动作技能。教学目标要分类、分解，越具体越好，这是对我们最大的启发。

他首先说，我们认知领域的目标，应分为六个层级，这六个层次分别是：第一，记住，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识记”；第二，理解；第三，应用；第四，分析；第五，综合；第六，评价。

我们在教授任何一门学科的时候，老师一定要想清楚，对于不同的学生，针对不同知识的模块，我们要知道，学生对于他的掌握是要有不同层次的，逐层递进。

同样的，在培养情感的目标设定上，我们总是说培养孩子的爱国主义情怀、善良等，但是我们又是通过怎样的途径去培养呢？我们的做法往往是比较笼统的，而布鲁姆是从以下几个阶段解读的：

1、接受 ，所谓的接受就是你表现出来的一种情感，是经历了一个从觉察到愿意接受再到选择性注意的一个完整过程。

2、反应，包括默认的反应、愿意的反应和满意的反应。

3、价值的评价

4、价值的组织

5、价值的性格化，这是从知识层面转化为行为方式的重要阶段，任何一个情感没有行为方式是不完整的。

我们一定要清楚，任何培养目标都是循序渐进的，是累积的 ，因此要挖掘孩子深层次的东西，加以引导，因此对于教学目标的制订可以提出了以下几点建议：

★建议1：基于学情调查有的放矢地设定目标。

★建议2：“三讲、三不讲”。

讲重点，讲难点，讲易混易漏点；学生已经会了的不讲；学生能够通过自主或合作学会的不讲；讲了也不会的不讲。

★建议3：以健全人格为追求，积极和谐地落实情感态度、价值观目标。

知识、成绩只是我们教育教学的目标之一，而真正的教育家型教师应该是关心培养学生的兴趣和品格，将成绩作为水到渠成的副产品，而不是当成教育教学的第一目标。

我们越把成绩当第一目标，越本末倒置，我们离教育的本质就越来越远，离优秀的学生也越来越远。所以我常说我们把“人培养好了，其他的都会水到渠成”。

有人将知识与情景比喻为食言至于水比喻：将15克盐直接吃掉，难以下咽；但若溶解于美味可口的汤中，则全部吸收了。盐需溶入汤中，才能被吸收；同样地，知识需要融入情境之中，才能显示出活力和美感，才能被学生理解和掌握。

我先给大家讲一个小故事：

在美国一课堂上，老师是个白人，当老师宣布考试分数后，发现学生垂头丧气，便说，如果要想加分数，就给我10美元，但是，只能是白种人，黑人不可以。

可想而知，班上的黑人学生们都愤怒喊叫，拼命跺脚，把课本、书包扔向教师，表示抗议，表示不公平。而这个时候，白人小朋友的气氛也被带起来了，也高喊不公平。这时候，老师用早已准备好的盾牌来抵挡，并作水枪向学生扫射。

学生们坐下来歇一歇的时候，老师严肃地说，刚才的情景和当年黑人领袖马丁·路德·金反对种族歧视，组织示威游行时一模一样。

他倒在统治者的真枪实弹下，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但给我们留下了《我有一个梦》。今天我们来学习这篇文章！

大家可以看，当孩子的情绪被调动起来的时候，再来讲种族歧视这么严肃而遥远的话题孩子多少会有些感同身受。如果老师直接上来就说我们一起学习有关种族歧视的文章，孩子是很难体验的。

所以情景的营造对教育教学工作十分重要，这其中涉及到孩子的消化程度和情感体验。

现如今的课堂中总是存在这样一种“提问缺失”的现象：提问随意，支离破碎，不能从整体把握；提问层次较低，难以引发深层次思维；提问太快，没给学生“反应时间”；提问太慢，以致学生分散注意力等。

通常，我们往往不区分层次，偏好提问优等生。从学生层面来看，表现在学生想要问的老师不回答，而老师提出的问题孩子又是从课文中一眼就能找到答案的，甚至学生根本就不想回答。这就是典型的教学不对等的情况。

我们在教学过程中，有些提问是应该能激发我们思维对传统价值观念、对熟视无睹的现象、对我们习以为常的观念和经验做一个反思。因此，善用提问，巧用提问是每一个学科老师都应该掌握的教学之术。

课堂教学的合作与互动主要体现在我们互动主体的虚假与真实、偏爱与平等上。

首先，在我们的日常教学活动中，会存在互动机会不平等的现象，例如成绩好、学生干部和人际地位高的学生在课堂上往往会获得更多表现的机会。

其次，互动时间的不平等 ：教师在与学业失败者的言语互动中，往往缺乏耐心，较少给他们思考和充分表达的机会，持续时间相对较短。

再次，互动内容的不平等 ：教师一般倾向于让成绩差的学生回答“判断性”、“描述性”较强的简单问题。

最后，互动关系的不平等 ：教师在与成绩好的学生互动时，往往倾向于实行民主，更多地使用肯定性的、鼓励性的、充分考虑他们个性的语言，也更能接受学生的个性自我表露，对他们的期望和要求较高。

苏霍姆林斯基在《帕夫雷什中学》中这样说到：只有当孩子每天按照自己的愿望随意使用5—7小时的空余时间，才有可能培育出聪明的、全面发展的人来。离开这一点去谈论全面发展，谈论培养素质爱好、天赋才能，不过是一句空话而已。

所以我说，当代教学的发展应转向由教师的华丽表演到学生的朴实发展，教师不可越俎代庖，把时间和空间还给学生，鼓励学生动手操作和动脑思维。

在科学课、数学课中的探究中，尤其是在实验课上，我们很容易听到这样的话：“请严格按照老师规定的步骤和要求来开展探究活动！”这本身就是假的探究！因为按道理来讲，探究就是孩子不断尝试、不断更正、不断进度的一个过程。美国教育家杜威就曾质问，我们的探究学习一定要是一个固定的程序吗？必须实验吗？所以，探究更多的应该是一种精神，一种体验， 而不是一成不变的操作方式。

我们先来看一个调查：“老师经常在班上表扬我。” 美、加、中肯定回答的分别占70%、43%、29%；“我认为自己很聪明”：美、加、中肯定回答的分别占57%、49%、33%。我们发现一个问题，中国小学生的自信心明显低于美、加。

虽然他们之间没有严格的关系，但是您大概会发现这两个数据呈现的是同一种趋势，彼此相互影响。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存在着某种相关性的联系，如果老师能够给予孩子更多的肯定和表扬，孩子是可能更加自信的。

很显然，这个现象与我们经常对学生进行否定性评价、不善于进行激励性评价有关。我们经常说“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我们现在存在的问题是批评、否定多于表扬和激励；滥用表扬不敢批评等，所以我们就要思考，如何有效激励和表扬，如何使批评产生积极意义呢？

首先，激励和表扬要具有指向性。

我们的表扬不要是笼统的，而应该是在表扬的基础上，有针对性的，建设性的去提出一些建议和意见，要明确具体，不能泛泛而谈。

如表扬学生课文朗读得好，要指出哪些方面好，声音洪亮、吐字清晰还是感情饱满？表扬学生的作文写得好，就要针对他的作文的某方面进行表扬，如“你的作文景物描写写得好，很生动”、“这段的人物心理描写比较深刻”，而非笼统肤浅地说：“你的文章写得真棒！”。

其次，激励和表扬要具有情感性。

表扬不只是用语言和行为所做的评价，更应该是一种真实情感的表达。表扬的语言和行为是否与内心情感统一，决定着表扬的实际效果。

表扬是教师与学生间的情感交流，教师的表扬要融入自己的情感，发自内心地欣赏学生，而非为了表扬而表扬。

再次，表扬学生还要关注“增值”，即看他的过去与未来。

比如说有一个学生，以前拼写单词只对了5个，而这次对了10个，老师看到的应该是这个学生进度了多少，而不应该仅仅盯在学生错了多少。

我们不能轻易给孩子贴标签，一旦孩子被认为是无可救药的差生，就容易形成习得性无助，这是教育最大的悲哀，是孩子一生的噩梦。

教师要充分了解学生的昨天、今天，从而期待明天。这当然需要教师用心，投入时间和智慧。做好“增值”评价，这是美好的愿景，虽做不到完美，但我们应当心向往之。

一项调研数据显示：只有20%小学数学教师能够了解初一年级学生所学数学内容。18%初中数学教师能够说出小学6年级第二学期数学所教内容。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是相当于我们把教育教学变成一个流水作业，我截取其中的一段，你截取其中的一段，最终的结果就是彼此埋怨，孩子的生命是延续性的，因而也就决定了孩子的发展也应该是一以贯之的。

在教育家型教师成长的道路上，我们将道器融通视为我们美好的教学愿景，由前台主演到后台的导演，让学生“动”起来，心动、手动，灵魂在动，只有在“动”的过程中，在主体参与的过程中，我们才能让学生自己成就自己。

我们当代的教学应立意高远，立足当下，放眼未来，发展学生的个性与社会适应性，造就拥有旺盛生命力、差异发展的下一代；各学科教学应形成合力，铸就学生的综合素养，而不是彼此割裂，各自为政；另外需要强调的是，学科教学与德育本属一体，不宜两张皮；最后教学非常需要科学精神，但是更加需要宗教情怀。

身为教师，要时刻秉承着返璞归真的教学观点，将心比心，敬畏生命、敬畏学生、敬畏教育、敬畏自身。教育是一个修行的过程，自度度人，觉行圆满。

从新手型教师到优秀型教师，中间更多的是一种经验的积累，是一个量的积累；而从优秀走向卓越，以至成为教育家型教师，这中间一个重要的跨度就是对已有经验进行一个深度性的、变革性的思考以及理论的升华，从传统的教育理念与实践中蜕变涅槃。一个教育家型教师不仅需要懂得爱人之道，更要深谙教人之术。只有这样，我们的课堂教学才会有的放矢、有情有爱，不仅培养了学生，更成就了我们自己。

作者：邵灿

文章来源：校长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