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我一直激情满怀，基本上是一个教育的疯子。职业倦怠感于我，简直如浮云。

但这段时间，也许是缺少阅读，也许是没空写作，也许是考试压力，突然觉得自己努力工作，意义很寥寥。

找不到工作的意义所在，找不到价值感，是很要命的一件事。

老鬼在《血色黄昏》中绝望的写到：我们这一帮知青，在深山老林中奋斗了20多年，伐木造田，我们付出了青春、热血、汗水、爱情，甚至生命，换来的却是对自然最严重的一次破坏！我们的努力，毫无价值，不但毫无价值，我们还是历史的罪人！

那么，我们今天的努力呢？我们以为给学生一所好大学，一个好专业，将来抢占一个好平台，就是教育的成功。然后呢？那些学生活跃在新的名利场中，脸大脖子粗。这样的人，我们见得还少吗？

所有六亲不认，冷漠自私，毫无感恩之心的人，都曾经是学生；所有的贪官污吏，也都曾经是学生。钱理群说了，连北大的那些天子骄子，都功利得一塌糊涂，对名利的追逐就像吸血鬼对血腥的追逐。

作为老师，我们并没有改变什么。甚至在社会的浸染中，与时俯仰，同流合污。更可怕的是，不少人还沉浸其中，以为自己救人一命，功德无量。

很多时候，我们祭起了高考的大旗，遮盖了多少鲜活的生命，热血沸腾的青春，和怦然心动的初恋？

当一切都被考试消磨，谁的青春不迷茫？

也许，我们今天的废寝忘食，不过是对学生灵性和创造性的又一次戕害！

于是，打死我也不默写，哪怕少考一点分数也无所谓。不默写成了我最后的底线，也是最后的尊严。我尽可能让学生读一点杂书，读一些经典，东西方都读一些，首先要成为一个爱读书的人。我想，一个爱读书的人，应该不会坏到哪里去吧。一个爱读书的人，无论如何会有一块属于自己的自留地吧。但我也知道，这只是我的一点美好的愿望而已。社会的良心没有了，我们也很难独善其身。

因为想得多了，以至于几天没睡着，而且乱做梦。尤其是几天前，做了一个梦，醒了，居然还能够想起来所有的细节。

好像是在回老家的路上，那条田间小路，再熟悉不过，不过路两边都长起了树，很高。那样的路上，居然还有一辆车开过来了，迎着我开了过来。我告诉他，前边的路不通。

他马上就调转车，开回去了。而这条路根本不可能掉头。但做梦才不管这个呢，他哗啦一下就掉头开回去了。

他换了一条路，在池塘的另一边，有一条大路。

我目送着他。

突然，他的车一下子陷入到泥中，明明是亮堂堂的水泥地，谁知道竟然是泥淖。

车子一下子陷进去了。先是车头，再就是整个车子，最后只剩下一小片在外，像一块手帕。

我当时想，这一车人肯定没了。梦中居然还能思考。我的推理是，车掉到水里，都很难打开车门，何况掉到泥淖中，打死也不可能打开车门的。

但一个人居然从烂泥中出来了，连衣服都是干干净净的。好像嘴里还叼着烟卷，不慌不忙的。更奇怪的是，随着他的出来，车子也带出来一半。他一伸手，从车窗里又拉出一个人来。那个人浑身是泥，简直就是一个泥人，看不清任何面容。

他把他拉了出来，提着他的衣领，让他站起来。但那个人，双腿是软的，一下子瘫在地上，如一滩烂泥。他再提着衣领，拉直他，一放手，又是一滩烂泥……他就重复着这样的动作，一直重复，如一个黑白的默片……

然后，我就醒了。在黑夜中，充满着一种绝望。

我轻轻地呼吸，我的眼睛里，有明晃晃的热泪。后来，我就突然有了职业倦怠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