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老师,我们爱你
2010年的教师节已经过去了,今年的教师节和往年一样,依然是隆重的表彰,盛大的文艺演出和宴会。没有什么思想准备,我却被区政府表彰,区委最高领导亲自为我颁奖,然而这种荣耀和喜悦来不及细细体会就淹没于为学校的教师节庆典前期准备的忙碌中。再忙也不能耽误教学工作,我和大多数老师一样,在教室和会场之间来回穿梭,在中午午休间隙和晚上下班后挤着时间排练。在西湖宾馆,在西湖大酒店,我参加的两项教师才艺表演都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但我们却无暇细细品尝那丰盛的美食,会场的那些鲜花,那些掌声,那些美好的祝福似乎已激不起心中的感动,剩下的只有一个字——累!
在这个重点校工作,最累的其实是行政,尤其是做事认真的行政。从暑假到开学,几乎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我每每奉命为学校的事情忙碌:学校的校史陈列室文字稿、书法墙设计、协助一年级招生,协调英语实验班有关事宜……。到了开学初,最让我头大的是课程表的编排。今年我一个人要负责编排全校71个班级的课程表,而去年我和另外一个副主任分别负责南北区,工作量是今年的一半。但由于她的调离,原先两个人负责的工作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在负责。170多位教师的课程分配与安排谈何容易,其中涉及到两千多节课,有太多既定的日程要避开,有太多人的需求要满足。在形形色色过来要求调整课表的同事面前,我总是尽可能耐心的解释,不厌其烦的调整,甚至会为了同事的请求去做超过自己职责范围的沟通工作。但仍有人无法满足其要求,也免不了有人出言不逊。我不想说我有多辛苦,只希望个别人能够换位思考,你们可知道,为了能在三天内排出这个福州市规模最大小学的课程表,我整整一周没有充足的睡眠。
其实最重要的不是身体累,而是心累。开学注册第一天,我对班的班主任林老师有重要的事情临时需请假赶回老家处理,而我正在对全校课表做最后调整。情急之下,我打电话给这个班去年的数学老师,希望她先进班代看半天时间,没想到这个年轻的教师居然找种种借口推诿,说她去年基本只协助管理3班,言下之意似乎去年她不是4班的数学老师。更过份的是她居然骗我说她要负责协助一年级班级管理而不能进4班带班半天,事后我才知道,那天上午一年级新生根本没有在校活动。那一周,我是最忙最累的一周,我完成了全校所有课程表的编排并咬着牙一个人包了两个人的课程,顺便整顿了一下班风。
其实,最喜欢的过节方式就是给自己放一天假,什么事也不做,什么电话也不接,一觉睡到自然醒,躺在床上让思绪四处飘散。或一个人安静的看看书,或和家人在一起散步,或在黄昏午后,和一两个知心好友品品茶,聊聊天。
那天中午,因为台风全市停课,我伫立在自己的办公室望下去,校门口人头攒动,小学生不断离开校园,而在中学就读的钱塘毕业生却不断涌进校门看望小学老师。偌大的操场都是老师和学生,那些中学生如候鸟般归来,手捧鲜花围着自己的小学老师叽叽喳喳。在操场上,在办公室,在走廊里。到处都可以看到如花的笑脸,听到令人感动的声音。我一直认为这是钱塘最美的风景,但今年我却无心欣赏。
二零零七年六(7)七班的孩子回来了几个:王朔之,高成茁,还有蔡烨伟。他们隔着铁门栏喊我,我说,都回去吧,今天下午有台风。孩子们听话的走了。其实,那是因为我累了,想好好休息一下。
今年毕业的六(6)班孩子回来了几个,高君颐静静陪着我坐在国旗台前的石阶上,我突然感到有点内疚,这个自由散漫而又极有创意的女孩子,当年因为迟到和作业问题被我批评过,大斥责过,也被我表扬过。可是她却不记得我对她的严厉,依然回来看我了。我想对她说些什么,却觉得无力。
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开沙发椅想睡下。电话突然响了,是那个胖乎乎的唐雨寒。她说,“老师,您在学校吗?”我说我下午有事情可能不在学校,其实我只是想一个人呆着。她说:“我现在在钱塘小学操场,我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您能见见我吗?”我打开门,依然天真幼稚的唐雨寒递给我一个鼓鼓的信封,上面印有充满童趣的图案,我说里面是什么呀?她笑眯眯地说:“是一包糖果,老师,祝您教师节快乐”。唐雨寒走后,我突然想起前几天,她在路上遇到我说的一些话。那天我在前面走,她从后面喊我。我一看,是这个今年刚上初一的胖女孩,她说,“叶老师,我在中学看到一个数学老师和你非常像。”我随口问道,哪些地方很像?她说,长得很像,性格也很像。我突然好奇起来,问,“在你心中,叶老师是什么性格?”她想了一想,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有点难以回答,最后说道,“和你一样刚烈。”
“刚烈!”——我想这是这个学生给我非常有礼貌的描述了。在繁忙的工作中,我们顶着巨大的压力,内心经常烦躁不安,对于孩子们的所犯的种种错误,我经常不能控制自己内心的焦急和愤怒,在班级不客气的点名批评学生,自以为刚正不阿,严而有爱,其实不知伤害了不少幼稚的心灵。我曾不止一次在班级点名批评这个幼稚而善良的唐雨寒,但她却依然笑眯眯地回校看我了。
唐雨寒走后,有一个高高的初三学生走了进来,“叶老师,您还记得我吗?”我看了一下,似乎有点面熟,但应该不是我自己班的学生吧。“你是六(7)班的吗?”“不,老师,我是吴頔。”这小伙子微笑着说。哦,我一下记起来了。“你是六(2)班的学生吧,当年你在精英班的学生。”我至今记得07年的我带的那个精英班,和其它两个精英班相比,我带的那个班是基础最差的班,但是这个班孩子却和我非常配合,发奋图强,在区赛和市赛中考出了不俗的好成绩,吴頔和他们班的张加利等几个女生就是这个班的佼佼者。吴頔坐在我的沙发椅上,和我聊着天,和他一道来看小学班主任的一个男生跑过来,“吴頔,你怎么在这里,我们都在陈老师那里。”“这个叶老师当年有教过我精英班。”吴頔笑着说。我站了起来,说道:“吴頔,快去吧,你的同学等着你了”。吴頔听话的走了,我看着他离开,突然觉得不怎么累了。
第三天上午,接到罗力成的电话:“叶老师,昨天下午台风停课,我去学校找您,没有找到您,您今天在学校吗?”这是一个我极其喜爱的学生,聪明而又大气,学习成绩棒,做事情很得力。他的妈妈是大学教师,对孩子的培养很重视,也一直感谢我对他儿子的培养。其实,小学老师的本职工作很细微,并不像高中老师那样容易给学生和家长留下深刻印象。有的家长会一辈子感激老师,有的家长仅在孩子就读本班时感激教师,还有的家长根本不会感激老师,这里的感激说的是一种心态。
我对罗力成说,“我今天中午在学校,你要是想过来就中午过来吧。”到了中午放学,罗力成果然站在大门外,手里举着一本书,“叶老师,这是我和妈妈共同给您挑选的教师节礼物,不知道您喜欢不喜欢。”我接过来一看,居然是林语堂的代表作《吾国和吾民》,真不错,大学教授挑的书就是不一样,我想,这是今年我收到的最有品位的教师节礼物了。“谢谢,我很喜欢这个礼物,也替我谢谢你妈妈。”我对罗力成说到。没想到,罗力成居然隔着铁门对我鞠了一躬:“老师,还有一句话还要对您说,祝您教师节快乐。”我一下子感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谢谢!你快回家吃午饭吧。”看着这个很有教养的孩子离开,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幸福。
最后一批来学校看我的还是那些六年七班的孩子们,前一天晚上刘正钰的妈妈和我打过电话,说孩子们下午下课比较晚,要到六点左右,希望我在学校等他们。我答应了。那天下午,我外出参加教研,回到学校,一直等到六点过了,学生还没有来。我走到校门口,在暮色朦胧中,看到一群中学生在东张西望。走进一看,还是王朔之、陈哲、蔡烨伟、高成茁、陈鑫、黄健、赖荣峰他们。我带他们进了校园,坐在长长的木椅上和他们像老朋友一样聊着天。不一会儿又来了一批女生,是刘正钰、单亦晓、余若容她们,还有一个郑歆茗,几乎认不出来了。
初三男生王硕之多了一些稳重,原来聪明活泼的蔡烨伟变得有些文静,胖胖的陈鑫依然有些天真,赖荣峰还是喜欢眯着眼睛笑,我的科代表黄健看上去有些少年老成。初三女生依然活泼可爱,活泼的单亦晓似乎一点都没有什么变化,叽叽喳喳闹个不停,刘正钰还是那么乖巧可爱,余若容还是那么寡言,而毕业后第一次回校的郑歆茗一直静静地在看着这一切,表情迷离,似乎恍然如梦。
我带孩子们参观了校园,从科艺楼到教学大楼,从校史陈列室到书法教室、科学实验室,从设施先进的学生教室到宽敞明亮的教师办公室,孩子们不断发出赞叹和羡慕的声音。最后他们终于找到小学语文老师沈希老师的办公桌,在那里驻足流连,他们翻看沈老师桌面上叠得整整齐齐的作业本,翻看沈老师的作文批语……不知谁先拿出了纸和笔,孩子们给沈老师一一留言。孩子们的表情有些复杂,他们一定想起了三年前的小学生活,是回忆?是感伤?是留恋?还是……
天完全黑了,在我的一再催促下,孩子们离开了教学大楼。我带着儿子回家,正走在路上,突然听到后面一阵很大的喊声:“叶老师……”我回头一看,那群孩子还没有走,他们在校门口向我挥着手,不知是谁先喊:“老师,我们爱你……”接着就是孩子们一起扯着嗓子喊:“老师,我们爱你……”我定定站住了,向他们挥了挥手,“你们快回去吧……”说完,我转身快步往前走。
人在感动时往往很脆弱,我不愿意让他们看到,一向刚强甚至有点刚烈的叶老师有这么脆弱的一面。
其实,教师节最大的幸福在于,有很多的学生来看你,他们把你深深地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