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外教育哲学视角的教师角色分析
在中国的教育传统中,韩愈“传道授业解惑”的界说与概括,影响甚广,似乎也难以超越;但如果从教育学视角分析,不难发现韩愈论断所假定的前提,是教师处于师生关系的“尊者"地位,在教学活动中扮演“真理输出方”的角色。
学生欲得之“道"由师来“传",欲学之“业”由师来“授”,不明之“惑”由师来“解"。这种角色定位,其实在荀子那里已经滥觞,“师者,所以正礼也”,所以老师一定是“以身为正仪而贵自安者”(《荀子·修身》),在荀子看来,“可以为师”的重要条什,甚至不是孔子所谓“博学"而是“尊严而惮”(《荀子·致士》),也就是有尊严令人敬畏。那么,学生呢?“师云而云,则是知若师也”(《荀子·修身》),老师怎么教导我就怎么说,这就可以达到“若师”的境界,达到“若师”境界,“则是圣人也”(《荀子·修身》);反过来说,如果“言而不称帅师,那就“谓之畔”,这样的“畔”(同“叛”)者,不要说“明君不内”不用你,就是走在路途之上也不会有人搭理你,“朝士大夫遇诸涂不与言”荀子·大略》)。
不止中国如此,根据奥兹门和克莱威尔的分析,在整个东方思想和教育哲学话语内,“教师在学生的生活中占据中心的地位,并且,因为也能够传授智慧而受到尊重”。而形成这种状况的重要原因,是东方教育的内容中都有自己的推崇经书,大多数情况下,这些经义的准确阐释都要依靠先知的教师。这样,就是也就容易当作真理的代言人。而“对于许多西方教育者来说,东方思想似乎过于强调教师在学习过程中的作用,而不是学生自主学习的作用”。让我们的视线再到西方教育哲学领域穿行,快速扫描一下关于教师角色的定位。
在以柏拉图、康德为代表的理念论教育哲学那里,他们强调教育最重要的事情是获得真理.让学生踏上启蒙之路。理念论强调,“教师不仅应理解学习的不同阶段,而且要保持对学习终极目的的经常性关心”;“教师的职责是激励学生提出问题,并为他们提供合适的学习环境”;教师要“帮助学生选择重要的材料,使他们满怀尽可能深入思考的希望”。
在以杜威为代表的实用主义教育哲学那里,他们强调教育是一种生活需要,教育使人们自我更新,使他们能够面对与环境互动时所遇到的问题。实用主义忧心学校教育“远离学生的真实生活经验,因此,应该时常关注它与生活经验的适当联系,这就使教师的角色变得极其重要”;“教师应激发儿童按照天性进行学习,捕捉并利用已经存在的学习动机”;“实用主义哲学家相信,教师应该是知识渊博的向导,为学生提
供学习资源,而不是训练学生掌握学科内容的“监工”’。在《民主主义与与教育》一书中,杜威认为教师的主要职责是营造一个合适的学习环境,激发学生智力和情感的成长。
在写出广为流传的《学校敢于建立一个新的社会秩序吗》一书的康茨等改造主义哲学家那里,学校是“社会变革的前沿阵地”,教育被看怍是“筹备未来的唯一理智方式”,教师角色也因此被定位为“教育者”兼“社会活动家”。教师“应将教育作为解决社会问题的重要手段”,“能够紧跟时代步伐”,“能亲自并深刻关注社会问题,并有勇气对此付出实际行动”;“应当从被动和恐惧中解放出来,为了变革而努力工作”;“与
其成为被动的知识传播者,还不如成为分析和变革者”。那么,按照改造主义的观点,教师该做些什么呢?“首先,教师要告知他人问题的性质和程度,如砍伐雨林或炸毁珊瑚礁等问题。其次,教师要能建议人们如何采取行动,如给政府官员和联合国官员写信、通过社会捐助筹集经费、对产品进行监察或抵制”,等等。
似乎改造主义哲学的教育观点太过浪漫了,但在阅读了下面的文字后,我们还能指责改造主义者对教师角色的定位“不务正业”甚至荒唐可笑吗?
康茨在上书中写到:“我坚定地认为,教师应该有意争取权力,并充分利用他们所获得的权力,在学校课程和教学程序许可的范围内,积极影响下一代的社会态度、理想和行为。要做到这些,教师绝不能虚伪和耍花招。他们不能说,自己仅仅是传授知识,也不能说自己不愿意去运用手中的权力”。“我观察到,那些影响人类历史进程的人,总是毫不犹豫地运用他们得到的权力。他们这样做时,所代表的不是眼前利益或某个特殊阶层的利益,而是人民群众共同的、持久的利益。教师有重大的责任去保护和促进这
种利益”。
最后,再看看存在主义哲学视野里的教师,他们极力主张“教师应当有强有力的信仰和责任感,但是,他们不应该期望学生接受这些信仰,除非学生自己领悟。教师能够而且应该呈现观点,但是,学生采取的行动和立场应当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本节引文,除有标明外,其余见奥兹门和克莱威尔《教育的哲学基础》,中国轻工业出版社2006年9月第1版)
有了以上的综述,是否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中国传统意义上的教师角色,多被定义为真理的拥有者和输出方,在教学关系中教师始终处于“尊者”地位;而西方哲学视角中的教师,多被要求为学生创设合适的学习环境,激发学生提问探索,引导学生关注现实生活、承担社会责任,在教学关系中师生为平等的伙伴对话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