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志愿者在乡村僻壤支教，西楼一直是抱着崇敬的态度的。汶川地震后，西楼也曾数次有过去四川做志愿者或是去支教的冲动，虽然终于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成行，但无论如何自以为其情可嘉。只是西楼也无论如何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因为一己私利不得不去到一个乡村中学支教，心中不免惭愧。或者这也是所有因为职称评聘的需要不得不响应支教政策的教师们的挣扎情绪吧？

西楼用了“不得不”这三个字，似乎透露了支教教师情非得已的苦衷，但这是事实：

首先，动机欠单纯。尽管每个支教教师都是自愿报名参加农村支教的，但无一例外都是为了职称的评定，使支教行动缺乏坚实的思想基础，尽管大部分教师对教学还是认真负责的，但在面对沉重的工作压力以及旅途舟车的辛劳的时候，难免力不从心。

其次，课程负担重。由于每个学校的教师编制是固定的，基本上一个萝卜一个坑，所以任何一个学科教师的离岗都可能给学校教学带来困扰（本年级就因为一个化学教师的分娩，不得不外聘教师来补充教学）。这就意味着教师在参加支教的同时，还必须完成本校的教学任务，这样所有的教师都必须必须超负荷承担教学工作。

农村中学规模通常较小，为了完成教育部门规定的支教课时任务（通常是8个课时），很多教师还要承担两个年级的教学工作，这样教师不仅要备两个年级的课，还要备三种不同层次（年级不同、城乡不同）学生的课——因为“备学生”始终是教学中极重要的环节，教师的备课质量可想而知，但这是非主观因素造成的。与此同时，我们的一些支教教师同时还担任班主任、年段长、教务主任等工作，每天总是牵挂着班级、年级和学校的工作，估计这样的管理和教学是很难做到两不误的吧？

第三，适应是最大的问题。农村中学多半没有高中，这样高中教师不仅对初中教材不熟悉，对初中学生的心理和学习接受方式也缺乏了解，出现了师生教学关系的不适应；即使是初中教师也面临着城乡生员差别的适应，尤其是学生表达方式及与学生沟通方面的适应；并且教育局认定的支教学校通常都在较偏远的村镇，从福州出发到达支教学校至少1个小时或以上的行程，早起搭车是教师们最大的困扰，并且坐汽车对会晕车的老师来说，简直就是灾难（甚至影响了之后连续几天的生活）。

就是对于我这样不晕车的人来说，也常常感到不适，因为在每一个去支教的前一夜一定是我最辛苦的时候：一方面要赶着备课（因为本校的教学、管理以及家庭已经把我的时间完全占满了只有临出发前才能静心准备下乡支教的课，为这事，我没少自责，但只能如此。据我所知，大部分老师都是这样）；另一方面还要把学校和家里的事情事先安排妥当。于是，这一夜往往睡得很迟，第二天坐车也开始晕——这样的情形几乎是每一个支教老师都要面对的；中午虽然学校也提供午休房，但人多床少，总有一些教师必须午间两小时坐在办公室打盹，教师们身心俱疲，这样的状态能把课上好么？

第四，支教究竟谁支持了谁？是教师们最大的困惑。从形式上来看，我们支持了农村教育，但从最终的效果来说，其实是农村学校因为我们的需要配合了一把，甚至连学生都搭了进来。笔者这么说并非完全否定支教教师的到来对农村教育以及学生成长的积极意义，而是从我们的形式和付出上来看，成本太高、代价太大，对农村教育的改变却不多。

更让人难过的是双方学校的教学秩序都被打乱了：本校因为班主任、段长、主任的缺位，相关的教学和管理工作在这一天基本是搁浅了；而被支教一方的教师这一天并不轻松，虽然没有上课却还要承担支教教师的所有教学准备工作（事前还要电话沟通，并协助进行实验仪器及教具的准备）、校方还要安排支教教师中午的食宿（笔者所在学校的校长因为怕怠慢了福州的老师，整整陪我们吃了“一年”的饭，牺牲了无数个中午休息的时间）。关键是遇到堵车或是突发事件，校方还要临时通知相应老师上岗，常常措手不及。可怜的学生一周中常常要面对无数个新面孔，并且还无法预料这一天究竟会是谁来上课，上什么课。每一次遇上这样的情况，我们都忍不住扪心自问：究竟是我们支持了他们，还是孩子们支持了我们？

当然，这样的情形是不能曝光的，因为教育局的文件规定的是让教师必须下到农村学校去，就像去宁夏支教一样。且不说原学校教学和管理无法支持这样的政策，就是真有可能也存在着太多的不可行性和不合理性。

1、亟待评高职的教师，不仅是学校的教学骨干，更是家庭的“中间”力量（上有老下有小），教师能顶着生活压力全心投入工作已属不易，如果还要抛家弃子就不近情理了。

2、农村教育有农村教育的特色，城市教育的特点是由城市教育的大环境决定的，没有可比性，甚至有些借鉴都是不合乎学情和校情的。所以这样的支教非但不能改变什么，反而两败俱伤。我们甚至发现，农村学校的教师以他们独特的教学方式以及与学生在方言上的共鸣交流，不仅使教学生动、深入浅出，也让学生更容易接受，这是我们所不具备的。

3、这样任务性的支教模式，最大的问题是：谁来替学生负责。很多时候我们发现了教学中的问题，但却没有时间去和学生沟通解决，把问题转嫁给当地老师未必合适。笔者想说的是:既然我们不能给他们最好的帮助，为什么要影响他们以自己的方式教好学生呢？

说到这，笔者在思考一个问题：我们是不是应该重新给支教工作一个合理的定义？支教者，支持教学也。而对教学的支持可以是多层面的和多角度的，如理论支持、技术支持、设备支持、经济援助以及把城市学校作为农村教师和学生学习和成长的实践基地等应该都属于此列。而农村中学有自己在编的教师，他们缺的一定不是去上课的教师，当然间或举办一些教学交流、或是送教下乡不仅可行还是有益的，并且这样送下来的一定是精品。那么我们可以做的事是不是会更多、更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