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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足迹

作者:乔俊谋 来源:本站原创 点击:2427

很早就想写写自己的父亲,可总动不起笔来,因为他太普通了,普通得让人一眼可以看透。他内心简静,明澈,没有一点波澜和色彩,更别说什么动人心扉的绚丽和光闪了。

父亲是一个土生土长、地地道道的农民,他一辈子在农村基层生产队只干两件事——会计和保管员,从大集体干到分田到户,一干就是五六十年,而且干得认认真真、仔仔细细、踏踏实实、兢兢业业,深受村民的尊敬和信任。

其实,父亲还干过两三年教师。父亲从乡下农业中学毕业后被村里推荐去教书,六一年国家困难撤并学校又退回村里,教师身份属于什么性质他也说不清。只是二0一二年核对民办教师资格时,才在当年的文教局文件上看到他的名字,属于公办教师下放回农村。顺其自然,对当年的教师身份是得之坦然,失之淡然,并没有丝毫遗憾。

回村后,就开始接手生产队会计工作,会计干罢当保管员,实行责任田后,又继续干会计,直到八十岁,群众还想让他继续干,实在诸多不便,才勉强歇了下来。

在农村大集体时,流传着一句谚语:“要想凉,会计房;要想懒,当保管”。反正大家头顶烈日骄阳时,我没见他在背地里凉快过,大家火麦连天龙口夺食时,也没见他偷懒过。酒桌上有一句笑语:“不吸烟,不喝酒,听老婆话,跟党走。”

这种人永远犯不了错误。这句笑语好象是父亲的缩影,父亲不是党员,但他绝对拥护党的一贯政策,他虽然也有思想,但他习惯了顺从母亲的意见和想法。

儿时的记忆中,父亲总是忙忙碌碌的身影,他从来都是早出晚归,好象有永远忙不完的事。每当夜深人静时,父亲在煤油灯下,把一摞一摞的帐本摊开,认真地记,仔细地核。多少次睡梦中,父亲“噼哩啪啦”的算盘声把我惊醒,又会在“噼哩啪啦”的催眠曲中酣睡入梦。

父亲风里来雨里去,交公粮他去的最早,要和粮站的人接洽排队,粮食入库了,他又要对帐结算,回来时早已误了饭点。往轧包厂送棉花他要早早步行四五路去领号,再让运棉花车一一过磅,然后同核算员一一核对杂质水分扣除,再精确棉质的等级,直到把卖棉款领出,把返回的棉籽装上车,他才慢慢摸黑走回来。

轮到雨雪天,别人都可以美美歇上几天,打打扑克,干干私活。但父亲还要忙着算帐,他合计统计一家一家的工分,分类生产队的各项收入,以及购买农具、化肥、农药等等的支出,再详细张榜公布。生产队时,会计活比较杂细,既要给队长提供各种数字谋划参考,还要给一家一户满意交代,不能有一点闪失。生产队的保管员事情更繁琐,既要储存好集体的各类农作物种子及余粮,还要保管好各种农具、机械、以及维修维护,给各家各户分配粮食、蔬菜、食用油等。这些事必须公平公正,稍有偏差,必然造成矛盾,引来事说。所以我家在分东西时,都放在最后,甚至自己本家的几户分东西时也要带头靠后,不能挑三拣四,给人以话柄。几次,自家的几位婶婶说,大哥当保管一点光都沾不上,还净分些剩菜剩粮。当时为了方便生产劳动,抢收抢种时生产队还临时开设了饭灶,做好饭菜再派人送到地里统一用餐。父亲一般挑一些困难家庭或劳力较少的人家大娘大婶让她们来做饭,让她们挣点工分补贴家里。自己本家的几个婶婶想做根本没门。风里来雨里去,事无巨细,父亲要操心的琐碎事多得很:修水库筑渠坝的生活用品他要安排,去后山驻扎割蒿的帐篷、米面油要去筹备,机耕队的伙食要招呼到位……反正整天他不落屋里土,总是那么匆匆忙忙、披星戴月,母亲戏说他给卖到队里了,也见不到有什么成绩。

父亲办事不尽人情、认死理,一年大旱,闹饥荒,塬上一家亲戚锅里断住顿了,忧愁着来说,看能不能从队里借点高粱,父亲死活没有答应。一次队长说取二十把挂面给一个公社干部,父亲问钱咋出,队长说先记住,父亲说不行,将来账上窟窿怎能补上,硬是没让拿走。

一年四季,天天如此,父亲都在忙队里的事,屋里活一点都顾不上,全撂给母亲。爷爷瘫痪在炕上,母亲要喂饭喂菜、洗洗刷刷,我们兄妹五个的吃穿拉撒都要来料理,我深知母亲的怄愁郁闷,也倍感她疾苦艰辛,每当看到母亲疲惫的样子和无助的眼神,我们几个心里着急却没有人能给母亲帮把手减轻她的负担,只能眼睁睁看她受累受苦。时间久了,母亲也唠唠叨叨,朝父亲发几句牢骚,吼几声哀怨,但父亲总不吭声,他觉得愧对母亲,也缺乏对家庭的关怀,但是他也有难处和无奈,必须想法多挣工分,必须用瘦弱的肩膀撑起一家的吃喝,也要对得起一份责任和群众的信任。

爷爷病逝后,一家七口人中有五个学生,只剩下父亲一个壮劳力,尽管母亲忙家务的同时,也积极投入生产劳动,他们使出浑身解数,拼死拼活,到年底还落个欠款户。可想一家的日子过得多么紧巴凄苦。

寒来暑往、岁月更替,姊妹几个随着年龄增长,花销越来越大,我们一家也只能在清苦快乐中艰难前行,但父亲的任劳任怨、宽厚待人品质仍不改初衷,一家人的和谐坚韧欲加浓烈。

分田到户时,我们也逐渐走上了工作岗位,家里负担一下减轻了不少。生产队的农资农具机械能分则分能卖则卖后,大家伙仍推选父亲做会计,活计虽没过去多了,但是一家一户的地亩数,一年到头的公粮、农业税、特产税还要统计催交,张榜公示,这时候一家一户来家里说事问情况的反而越多了,父亲总是耐着性子微笑地答复,并不厌其烦地一一说明。

这些年来,生产队五十多户的土地亩数、具体位置及人口都牢

牢刻进了他的脑海,可以说不用翻看登记本,他都能细细道来。上了八十岁年纪,大家还想让他干,可是不会用智能手机,也操作不了电脑,特别是去财政所和信用社办业务确实让人不放心,脑子反应的确

也不如从前了,只好婉言谢绝。

记得有一次分征地款,有一户应该分玖仟元,父亲顺手拿出一把一万元(百元票),从中抽出一张塞给对方,对方回去后反复数了数,感觉不对劲,又赶紧将多出的九百元送了回来,父亲才恍然大悟,哟!应抽出十张呀!

回顾父亲这一生,他不曾有“过命”的玩伴,也未有深交的朋友。是啊,一介草民,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他份内的工作和家庭里,

一生忙活在这一狭小空间,有什么资源和资格去交朋友呢?我知道,他出去办事都是仰人鼻息、看人眼色行事,更有甚者腆着脸去求人,但一个农民能有啥法子!

好着大家伙都相信他,认可他的品行。

初入社会,年少轻狂的自己,总觉着父亲的为人处世太过于谨慎小心,遇事沒有冲劲,不敢大胆表态,唯唯诺诺,就对他的一些做法抵触,有时在他面前使性子、撂挑子,甚至出言不逊,还啧啧不休卖弄一些莽撞和不靠谱见解,现在想起都有点汗颜。

父亲就是这样的人——大智若愚无欲无求,谨小慎微,沉默寡言,既不会花言巧语,更不会高谈阔论,脾气温柔,待人诚恳,态度和谒,诚实守信,以怨报德。在历次运动中,他都甘居人后,不结派营私,不见风使舵,不栽脏陷害,不胡吹莽撩,不看人笑话,从不抵毁政府。他对待子女,从不发火,也不高声恶语,更不会打骂训斥,我们做错了事,顶多来一句:这样做不好,以后注意点!潜移默化,在他言传身教下,我们兄妹五人的做人品行得以慢慢养成。

进入耄耋之年,父母形影不离,虽然没有举岸齐眉、琴瑟和鸣的高雅情调,但他们相濡以沫、相互搀扶的情深义长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父亲的一生,虽然平淡,但不乏味;普通却不迂腐,平凡但不懦弱。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什么事他看破不说破,看透不揭穿,知人不评人,知理不争论。不攀比、莫嫉妒,懂得放弃。

人生没有永远的赢家,把名利看淡一些,把富贵看轻一些,坦然面对生活中的喜怒哀乐,学会接纳自己,善意包容别人,然后在一种平和、平稳、平静的环境里,活出平凡、真实而如意的一生,这才叫幸福。

父亲象一座山庇佑着全家的安危,象一棵大树为我们遮风挡雨。但我感觉父亲的品德犹如一棵小草,没有花香,没有树高,从不寂寞,从不烦恼,你看我的伙伴遍迹天涯海角……

愿父母和和美美,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幸幸福福到永永远远。

             


更新:2023-05-31 07:2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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