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花
凤冠、霞衣、红妆,连同劳动的青涩的心一起随着火红的热闹迈进高槛之内,还未撩开怀着的细纱,却已为人妇。
十五岁那年,身着嫣红色的嫁衣,挪动三寸金莲,带着梦,带着希望,步入马府。于是懂得幸福而平静的一生,不想世事难料,天意难测,波折一生,风云一生,成为天地间的一朵奇葩。
她是一朵女人花。
十几岁便羞涩地见到了同样的夫婿,于是芙蓉帐里,情谊深深,在未懂爱情的时候,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二十岁,有了自己的大儿子,望着小小的他,笑容里掠过了溢出来的幸福。
三十岁,夫君被打成右派,柔弱的肩膀上担负起家族的兴衰,端庄而又伶俐,严厉又不乏柔情,每日仍默默忍受孤独,忍受不该有的坚强。
四十岁,有了自己的二儿子,大儿子学成远去,就在这深山穷沟中独守空院,眺望着远方的繁华和大儿子的足迹。
六十岁、七十岁、八十岁……
岁月磨了磨,车轮转了转,清晨依然梳妆,只是那瀑布一般的发,变成了银白银白,白得耀眼。
九十二岁。
这一年,雪飞成灾,寒风凛冽,风雨潇潇,天寒地冻。年过七旬的大儿子和大儿媳妇来到深山的老宅院。他们守在她的身旁一点一滴地温习旧情。她幸福地笑了,在这一个年关,她满足了,于是,就在大年初二,她含笑而安祥地走了。第二天——大年初三,就是她的寿辰,身在他乡的子子孙孙欢欢喜喜前来祝寿,不想却入了灵堂。
初四,天是艳阳天,却依然冷刺人心,雪积成寸,在高高的崖上,一方久久的坟墓 ,野草枯黄,挺拔苍翠,
她静静地下葬,他静静地迎接。
是二儿子抱着母亲的遗像,嚎啕大哭,昔日的刚强已荡然无存,只留下赤裸裸的痛和泪。大儿子却出奇地平静,平静地接受无言的离去。
回家,惟一与幼年不同的是:儿时,彼此都还年轻,此时,却已是人走屋空。
那个距离如今已太遥远的故事,那段曾经模糊的记忆,那个高贵的人,那首摇荡的歌儿......
都随风飘落的纸钱,掩盖的泥土,永远 的,永远 的烟消云散。
那个女人就是我的太奶奶。
在她还能够回忆时,我不曾明白;在我想明白时,她却已融归黄土。我对她有一种天生的依恋。我们不曾一起生活过,但仍有一种绞心而又无言的悲痛;若曾经朝暮共处,怕也悲痛无法自拔。或许,这就是我今生的遗憾。
就在土窑中,我嗅到了记忆的味道,只是那种似有似无、似是似非的忧伤一点一点吞噬着我,我是如此自豪地诧异着。那段遥远的气息是我的家族散发的,那个高墙大院里的繁华竟曾经是属于我们的。真是命运弄人,让我生在这样一个无比高贵繁华的家族中,却又无闻在如此迅速的败落中。
耶稣说:待到世界末日,神要来审判活人死人。我想到那时,我们就相见了,无所谓生无所谓死,真的可以圆满。只是我们究竟还要等多久我不知道。
我到底在惋惜什么,仰天冷笑,生不逢时。命运弄人,梦幻情碎。
红烛灯照娇娇面,
羞涩喜迎金贵缘。
相夫教子心意满,
上下念汝德才兼。
二子情真意相随,
兄长如父天地证。
风云变幻守二弟,
相思苦来相思切。
主持高院钢柔和,
重情重意重人心,
只恨夫君心意狠,
含恨送君入黄泉。
等待十四载光年,
便入尘土伴君还。
夜深明月梦婵娟,
千金难留是红颜,
年迈百十看明了,
身后红裹任他乱,
懿德长存天地间。
以此悼念我风月一生,有德有才的太奶奶。
辅导老师 杜瑞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