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不感谢邓小平!
《历史转折中的邓小平》热播以来,我是每集必看,其中邓小平决策1977年恢复高校考试招生制度的情节在我看来倍感亲切。作为当年应届高中毕业生,毕业时还不知高考为何物,几个月后不仅参加了高考,而且考上了大学,以此改变了人生命运,走了一条在此之前从未想像过的人生之路。我不能不感谢邓小平!
在感激感慨之余,我不由地想到当年所亲自经历的高考,想到了我从小学到高中伴随着文革十年动乱的蹉跎岁月。因而有了诉说的冲动,也想趁之把当年的经历记录下来,必竟是我个人的一段人生历程,也是一部分同龄人所亲历的历史片断,于是,就有了这篇文字。
因为是用智能手机上网在Q空间直接写的,信马由疆,随思而行,只求真感实受,未及逻辑条理,文字亦欠推敲,遗笑大方啦!谨向对此文感兴趣的Q好友表示衷心感谢!您的阅读或赞,就是最好的鼓励!
我是林业高中的首届学生。也是该校倒数第二届学生。1975年6月,公社才决定在凤凰峪圼再创办一所高中。这所学校只办了三年,招了两届学生。1978年6月学校就撤销了,河对面的农业高中也是当年撤销。
1975年高中招生靠推荐。此前一年,正逢所谓的智育回潮,其实是邓公二度复出抓整顿,升学要考试。但这一年全国在批判所谓的右倾翻案风,邓公三次被打倒了,高中招生又要由大队推荐。当时同村初中毕业同学有十几个,有的被推荐到县一高,有的被推荐到县五高,还有的被推荐到了公社农业高中,只有我一人被推荐到还是概念中的林业高中。开始时我不想去。公社新任命的许校长亲自来我家动员了。许校长是我上初中时的校领导,曾带我参加过县共青团代表大会,回来后我还给全校师生汇报会议盛况和宣讲会议精神,因而比较了解我,他兴奋地给我大讲林业高中的发展前景,当时正值电影《决裂》放映,其中有毛泽东主席写给某办在山上的农业大学的信,信中说:你们的事业我是十分赞成的。许校长讲得很激动,我也被激动起来,决心同意上林中。许校长立即给我部置了一项光荣任务:在公社召开的林业高中、农业高中联合开学典礼上,代表新生发言。
开学以后,才知道林业高中首届招收一个班,80几个学生,清一色男生,名符其实的和尚班。教职员工也都是男的,老师和校领导总共六名,外加两个炊事员。开学不久,成立班委会,我是班长还是副班长记不准了,每天白天在老师指导下和其他班委一起组织同学上课,劳动,晚上还去查寝室。学生宿舍分布在山坡上,上下也有二三百米,有时晚上查寝室,我一个人拿着手电筒,独自行走在崎岖的山间小路上,周围黑幽幽的,风刮着树林发出波涛一样的声音,伴随几声虫子的鸣叫,偶尔还有被惊动的松鼠之类的小动物从脚下掠过,当时也没感觉到丝毫的害怕,现在想来也觉得不可思议。到二年级时,又一届新生来了,也是一个班,七十多名同学,其中有二十几名女生,校园里从此多了些欢声笑语、多了些莺歌燕舞,原来粗狂不羁的男生们,忽然一下子都变得温文尔雅起来了。这时,学校成立了团总支,一位郭老师任书记,安排我当了副书记。
当时上高中根本没有高考的概念。对于未来,也沒有象现在这么多的选择,班上有八个同学公认的好学生,我是其中之一。在东张点河,我们八人住在同一个小窑洞里,自诩“林中八英”。晚上也开卧谈会,有时也说各自的理想,结果不约而同,大家的理想都集中在两个方向:一是当民办教师,二是去公社化肥厂当工人。这其实正是当时的农民子女大多所能看到的最高人生目标。谁能想到邓公会第三次复出,很快就会恢复高招考试制度呢?我们这届学生,伴随文革开始而入小学,文革结束时已是高二了。直到高中毕业,从没听说过高考。
1977年6月我高中毕业时,学校推荐我去公社林场工作。我在那里呆了将近一个月,村干部又推荐我去公社兵团去当通讯员。那时,大修水利,在窄口水库工地上,一个公社是一个兵团,兵团需要一个能写通讯消息的通讯员,我村一个干部就介绍了我,先让我写了一篇作文,公社领导看了,同意我去。于是我就辞了林场工作,去了窄口水库的兵团。当时是8月份吧,主要工作是取送报纸,了解各个连队的好人好事,写消息交广播站广播,给领导写讲话稿。工作挺愉快的。大约十月中旬,国家发布恢复高招考试的消息。当地报名时间在十月底或十一月初。我们联系了几位同学一起去报名,报名地点在阳店村小学,那时是报名时就报志愿,我填报的志愿是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和南京邮电学校。当时也不知道什么中专、大专或本科,竟敢填报中国最著名学校,现在想来十分好笑,简直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嘛。但也反映了当时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少年情怀。
报名以后就一边工作一边复习。兵团领导都很支持,安排我前半天工作,后半天复习。没有复习资料,只有借其他人的书,换着看。这时兵团已转战到卫家磨水库。兵团住地后有一座小学,小学教师也有报考的,我就去借小学教师的复习资料。报考时担心文科记忆东西太多,就报了理工科。但高中就没学过化学课,复习时理化只复习物理,别的科目有语文、数学,政治就看看报纸。大约十一月底十二月初在灵宝五高参加高考。第一天上午政治,下午数学,感觉数学考得不好,就不想再考。其他同学鼓励我要坚持考完。第二天上午语文,我写的作文是《我的心飞向毛主席纪念堂》,在兵团的通讯员工作中,经常看报纸的习惯帮了大忙,感觉作文写得还可以,最后一门考试物理和化学,各50分。我只做一面试卷物理部分,化学一道题也没有答。总的感觉不好。高考一结束,就返回兵团继续上班了。从元月份直到三月底,在漫长的日子里,希望和失望交织着每个日夜。随着时间的流淌,希望越来越感到渺茫,失望感越来越来越强烈了,就在最后彻底绝望的时候,四月初的一天,忽然有消息传来:录取通知书来了。
结果确定的等待只会使人感到时间过得太慢而已,结果不确定的等待除了时间的煎熬之外,还伴随着希望与失望、成功与失败的反复纠结,这种交织着的纠结使人心里更加煎熬。在长达几个月的期待中,每每听到某某同学的录取通知书来了,一边为同学高兴,一边又为自己沮丧。心里在搜索着报考之后所经历的各个环节,为自己寻找着不被录取的理由。
一一是政审沒有通过?那时政审是大队出证明,证明本人表现和家庭成份。我家是中农,本人表现和家庭成份不应该有什么问题。
一一是体检沒有通过?当年体检是在县医院,时间是冬天,天气很冷,体检时有一个项目需要考生脱光衣服,十几个素不相识的同学第一次裸体相见,大家都感到不好意思。为了驱寒,屋子中间放了一个火盆还是燃了一堆木柴,医生要大家围着火堆蹲下烤火取暖,同时还提醒大家离火近点,把因为寒冷而缩小的部位暖和出来,待一会儿要检查那里有无毛病。检查时,考生赤身仰躺在一条长板凳上,接受医生的细致检查。这可是成人以来第一次向外人展示个人的隐私啊。这项检查正常,视力1·5,血压正常,心率正常……
一一那一定是分数不够吧!?
在这反复纠结之中,录取通知书终于来了。那么,被录取到哪所学校了呢?
接到通知书一看,上面写着被录取到豫西师范学校物理专业班,4月13日报到。豫西师范学校在哪里呀?我没报啊。记得同意调剂志愿报的是洛阳师范学校。也不知道是中专、大专,反正被录取了,等待总算有了结果。入学后很长时间以后,才知道了中专大专本科的涵义,才知道自己上得是中专,将来毕业要到中小学当教师。尽管是中专,当年也很不容易了。据县志记载,灵宝县当年考生5700多人,大中专共录取180多名。30几分之1呵。我们所在林业高中,参加考试十几人,只有2人上线,另一位同学因家庭成份为地主而没被录取。但他因祸得福,第二年考到武汉的一所重点院校上本科去了。
有意思的是,同村同年级十几位同学中,报考7人,两人考上,这两人就是被推荐到深山林中的我和另一位农业高中的同学Z。一天,大队书记见了我搭讪着说,看看看,只要学习好,推荐到哪里上高中都能考中啊!我一笑置之。心中设想,如果当初上了县一高,保不准能考个本科院校呢。
1977年高考,我村考生给大队书记挣足了脸面:报考11人,被录取6人。这个比例在全县都是很高的。据说,在县里开会,别的干部向大队支书祝贺,他自豪地说:我村子弟靠真本事上大学,而不是靠推荐。大队支书说这个话,背景是文革后期,部分高校招生,是靠推荐的,所谓的工农兵大学生,社来社往的。我们村多年都没被推荐上一个。现在考试招生,一年考上6个,自然是件让人高兴长脸的大喜事。
值得一提的是,当年考上六人中,就有五人是中专,只有一个本科-长春地质学院。这位同乡现在是博士生导师、教授、中国科学院院士。
按通知书要求,需办转户籍关系、粮食关系和团组织关系。距离开学的日子没几天了。我骑着自行车先去公社派出所转户口、到粮站去转粮食关系,然后到县团委去办团关系,当时我自已一人,拿着白纸黑字鲜红印章的十分简陋的录取通知书,一路畅通无阻很快都办妥了。家里母亲专门缝了新的被子褥子,买了新床单,行李包了一个大包衭,那时,也没有旅行箱什么的,父亲给准备了60元钱。后来据母亲说,这60元是全家当时的全部积蓄,我上学后大半年里,家里一分钱都没有了。
1978年4月13日早上,父亲送我到阳店火车站,我登上了东去的火车,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轰隆而去。奔向一个陌生的也是人生中一个放飞全新梦想的地方。
作为1977级高中毕业生,从学业上看我应该是严重的“先天不足”,参加当年高考能被录取实为万幸、十分侥幸。
我小学入学是1967年春季。那时,文革已经开始半年多,不知何因,学年度与行政年一致,新学年春季入学,上半年为上学期,下半年为下学期。1973年前后又调整为新学年秋季入学,所以我初中读了两年半。小学期间有一段时间公办教师各回各村教学,中学下放到各村办学校,折腾来折腾去小学读了六年,加上高中两年,我的基础教育上了十年半。那时,我们村里还没有幼儿园或学前班。
十年半时间里,小学一至四年级,是1967至1970年,文革动乱正盛,上课没有课本,语文课主要学习毛主席语录,政治课老师主要讲故事,数学学习丈量土地和计算土石方。每节课一上课,老师先领读一条毛主席语录,老师说: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然后全班同学齐声朗诵: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语录内容是一节课一更换。然后,老师才开始讲正课。印象中五年级上课比较多,公社还分片举行过数学竞赛。
1972年底小学毕业,参加升初中考试,1973年春升入初中。初中一年级上了一年半,一年级学习还正常,二年级时出了反溯流小将黄xx和白卷英维张xx,学生开始贴老师的大字报,成份不好的老师被罚劳动改造,教学秩序被搅乱了。当时,另一个班有一个女生已经贴了音乐老师方xx老师的大字报,从阶级拫源、历史根源、思想根源等方面揭批该老师,我所在的班还没动静,团委老师急了,就动员我班学生也写大字报,写什么呢?几个同学冥思苦想了半天,才想到有的老师在批评学生时常常说:没有金刚钻,就不揽你这个瓷亙片。我们就此为批判论点,没有点名道姓地写了一张大字报,其中说师生关系是平等的良师益友关系,而不是金刚钻与瓷瓦片的对立关系。有的老师这种观点是错误的,荒谬的,是资产阶级思想、封建思想在做怪,是师道尊严在做怪,发展下去是非常危险的,因此要悬崖勒马,立即改正,重新做人云云。初中二年级就在这样的情形中度过,之后经过推荐上了林业高中。
高中两年如前所述,在林中几度搬迁建设过程中,大部分时间是劳动,仅高二下学期才正式上了一段时间的文化课。
总而言之,我从小学入学到高中毕业的十年半里,学习内容很不系统,缺三少四,七零八落,学习时间断断续续,劳多读少,学习效果无从谈起。能侥幸考上大学,主要得益于期间邓小平两次复出抓教育。所以,我由衷地感激邓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