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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粮

作者:枫叶 来源:枫叶教育网 点击:6360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发生在1975年的5月。

那年月,正是生产队的社员青黄不接、缺少口粮的时刻;

那年月,我16岁,正在上高中;

那年月,我哥比我大三岁,已经回家务农;
   那年月,尽管无米下锅,但还是抓革命、促生产……
   结果,头天商量好是我哥与我本家子倒插门女婿余清奇到寺河山浏柏村他父亲家借玉米,但,由于生产队的政治队长和余清奇有矛盾,所以不批准我哥去,母亲只好到学校叫我向学校请假去借粮。
   出发时已经上午十点了,我也不知道路程有多远。
   一辆架子车、一头毛驴,把驴架在车杆里,拉着我俩,不停地爬着山路,直到下午日头压山时才到达浏柏村。
   晚饭吃的是玉米糁下红薯,尽管碗里还零星带有火毛子,但我还是香甜地吃了两碗。
   面对漆黑的夜晚、昏暗的油灯、宽大的土炕,我熬煎;想起政治队长和余清奇的矛盾、社员们青黄不接缺口粮的辛酸、请假借粮的苦楚,我纳闷。
   “小爷、小爷,起来,走。”酣梦中余清奇把我叫醒(在我本家中我的辈分比他大),我揉揉眼,赶紧穿上衣服,胡乱洗了脸,套上驴,曳着架子车,按照他说的山路,牵着驴往前走。
   天还不亮,也不知道是几点钟,只看见漫天的群星在眨眼,只听见满山的野虫在低吟。我打了个冷颤,心里好害怕,但,还是硬着头皮,牵着驴在前边开路。
   爬上一段坡,把架子车停在大路边,把驴拴在路边的树上。背上几个空口袋跟他,沿沟边跑到大路北边很远的一个人家去装粮食。
   叫开窑洞的门后,昏暗的煤油灯下并没有发现玉米,我有些泄气,但是,主人把我们领进一个拐窑,进入另一空窑洞后,两大堆黄澄澄的玉米籽在煤油灯的照耀下,像两坐金山一样令我眼花缭乱。
   我和主人、余清奇装了4个满口袋和3个多半口袋的粮食,一一过了大称,称了重量后,开始往大路边的架子车上运。由于山路很窄,只有一袋一袋地往上扛。
   余清奇扛满袋子,我年龄小扛多半口袋。
   崎岖的山路没有歇脚的地方,一旦放下口袋没有人帮忙,我就把口袋扛不到肩上;漆黑的夜晚扛上口袋后,更不容易看清脚下的路,一不小心就会掉进深沟里;黑夜行路的胆怯,使我不敢放慢脚步,前怕狼后怕鬼地紧跟着余清奇。
   我上气不接下气地扛着口袋,深一脚、钱一脚地爬着山路。

我没有心思去想课本上的几何代数、文言修辞;我没有意念在脑海里闪现可怕的狼虫虎豹、妖魔鬼怪;我更没有心境多想社会主义的优越性,而是,专心致志地走路。
   累了,我想想昨天饭时下晌后,连饭都顾不上吃,送我俩上路的父老乡亲,身上顿时来了精神;乏了,我想想在村口望眼欲穿地等待我俩的父母,心中顿时鼓足了勇气;困了,我想想毛主席的教导:“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更大的胜利”,浑身就有使不完的劲儿……
   这如其说是借粮护口,倒不如说是胆量的训练、意志的磨练、毅力的锻炼、体力的拼练!
   终于、终于扛完了口袋;终于、终于东方出现了鱼肚白。
   东方红了,太阳就要出来了,我再次看清了脚下我俩走过的金光大道。

我在默默地思索:“硬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的说法是多么荒谬啊!口出狂言的这些人,哪里知道路边拣煤渣老太太的辛酸啊。

我是深刻体验透了。
   满心的辛酸,变成浑身的汗;浑身的汗湿透了全身的棉子(粗布)衣服。仲夏的晨风吹来,整个身子从头到脚都凉肃肃的,还带着一丝丝寒意。
他拉着车,我牵着驴,我俩迎来朝霞往回赶。
   由于,架子车上装满了粮食,我俩也没有机会享受坐车的安乐。只有在下坡时,我赶紧跑到车后,踩在车尾、爬在口袋上,压着架子车,增大车尾与路面的摩擦力,减缓架子车往坡下的冲力。
   就这样,我俩不是上坡就是下坡,爬山越岭地走到了姚院村,突然间“叭”地一声,把驴吓得直往前窜,我赶紧曳紧驴的龙头停住了脚步。
后边拉车的余清奇大喊;“倒霉!架子车轮胎放炮了。”
   我回头一看,尘土还在架子车周围飞扬,余清奇被飞扬的尘土笼罩着。
   “怎么办?”我着急地问。
   余清奇拍打拍打身上的土,沉着地说:“别着急。我这里有熟人,看能不能借到胶水、铁矬、橡皮,我给咱一布就行了。”
   于是,我把希望寄托在熟人身上。
   但是,借了一圈子,余清奇沮丧着脸,带着一根短木杠回来了,他说:“没有借下。把架子车下盘卸掉,背到咱刚才路过的奄里村,那里有修理部。”
   我俩只好抬起车杆,把短木杠顶在车杆下,撑起架子车,卸掉架子车下盘,由余清奇扛着,步行拐回到奄里村补胎。
   “事已如此,不必忧伤,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我在想着一篇文学作品中的语句,心中冲淡了凄凉。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在想着毛主席的教导,浑身充满了希望。
   看着毛驴,我把它幻想成使铁牛(拖拉机);看着没有下盘的架子车,我把它幻想成是汽车;看着脚下的路我把它幻想成是柏油路;看着沸腾的群山,我把它幻想成是花果山;遥望着山下的田地,我把它幻想成米粮川……
   我想:这应该是社员心目中的社会主义……
   “小爷——,修好了!”啊!余清奇在喊叫我。
   我循着喊声望过去,只望见在蜿蜒的山路上,冒出一个人影来,那显然就是余清奇。
   他扛着架子车下盘,健步地朝这里走来,我的心目中立刻升腾起一种对他由衷的尊敬!
   多么可爱的农民啊!一年劳动的辛苦,换来的是国家公粮的足额上缴,自家口粮的青黄不接。
   多么可爱的农民啊!辛苦借粮,填饱肚皮再去劳动,这就是抓革命、促生产吗?
   我只是心里这样矛盾地想,但嘴里不能这样胡乱地说。

安好了下盘我俩继续赶路。
   由于前面一大段路都是下坡路,所以,我把驴拴在架子车榜子上,踩在车尾,再次享受坐车的安乐。
   蜿蜒的山路下,是霸道河。河水清澈、流水潺潺。半山腰是灵宝人民60年代自力更生修建的红线渠,据说,可以给我们川口、阳店扩大很多水浇地,以后我们再也不用赶着毛驴车来借粮了。
   下到山下,天已黑下来,只见南朝部队的兵营里灯火辉煌。远远地能够听见和看见,南朝村还在演电影。
   他拉着车,我牵着驴,我俩迎着夜幕往回赶。
   在村口,乡亲们在等我俩;在村口父母哥姐在接我俩。
   有人替余清奇拉车;有人替我牵驴;有人问我俩路上是否平安;有人邀我俩回他家吃饭。
   我俩拉回了救命粮;我俩拉回了生存的希望。
   我,我在借粮的经历中理解了什么是披星戴月;我,我在借粮的经历中懂得了什么是酸甜苦辣……

(20年后1994年的7月,我被调到寺河山的东村乡教育办工作,离当年借粮的浏柏村不远。我常常用这次借粮的经历激励自己发奋工作,使农民在‘致富先治穷,治穷先治愚’的脱贫致富中奔小康。当然,当时我幻想的一切如今都成了现实)

更新:2005-02-20 0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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