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5月9日，那是一个黑色的日子，也是一个血色的日子，更是崤函大地上烽火台的烽火被点燃的日子。当天夜里，黄河古渡口方向传来激烈的枪炮声，河南会战的崤函抗战拉开了悲壮的帷幕，标志着三门峡地区的抗日斗争翻开了第一页，从此，崤函大地狼烟四起，滚滚东流的黄河见证了崤函大地惊天地、泣鬼神的抗战岁月。

在千年古城渑池县，滚滚东流的黄河拥有众多的渡口，像一颗颗珍珠镶嵌在母亲河金黄色的玉带上，其中南村渡口和白浪渡口是历史有名的古渡口。历史上的南村地界，金元时曾设利津县，这里有黄河上驰名的渡口叫利津渡，又叫济民渡、南村渡，和黄河上游的茅津渡、下游的孟津渡统称为中原三大古渡口，兴盛的漕运，上到陕西、下至洛阳。1937年，豫西五县人民支援抗日前线，大量兵员辎重夜以继日从这个古渡口运往前线。渑池兵站建立后，许多干部从这里渡河前往抗日前线。1941年5月7日始，日军大举进攻中条山，白浪渡口成为运送军用物资的重要补给线。中条山战役，国民党军队伤亡惨重，白浪是护送伤病的抗日官兵南渡的重要渡口，一些伤病官兵从白浪渡口运送到渑池后方医院救治。

六月仲夏，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当我来到了位于渑池县南村乡涧口的一处河谷时，只见一个高台耸立在路边，拾阶而上，台上的一处黑色石碑醒目地映入眼帘，上面赫然写着“抗日阵亡将士纪念碑”。望着半圆形的城墙垛口围起来的纪念碑，我仿佛站在了一处用血肉筑成的河谷上的长城上面，我仿佛站在了一个守卫黄河的高高的碉堡上，眼前闪现出了抗日官兵浴血黄河渡口附近的壮烈场面。“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在幽深的河谷里，涧口河水静静地流淌，我却分明看见当年的河水已经被鲜血染红，分明听见那河谷里隐约回荡着喊杀声和枪炮声。史思堂是国军17军84师的一名普通士兵，驻守渑池县南村，1942年，日军在渑池南村作战时使用糜烂性毒气弹，当毒气弹如同暴雨般落下，史思堂不幸被击中。战斗结束后，史思堂脱下上衣，胸部那溃烂成洞的皮肤让人心碎，尽管如此，他的眼神却充满了韧性与不屈。今天，当我们看到这一张旧照片时，仍然感到强烈的心灵震撼。

时光回到了81年前的那个初夏，古渡口附近的村庄，麦收在望的季节里，但是这里却没有一丝丝收获之前的喜悦，有的却是日寇在河对岸不断炮击带来的惊慌和恐惧。不久之后，距离古渡口不远的南村、班村等村庄均毁于日军的炮火之中。昔日，这些散落在黄河岸边犹如珍珠一般的诸多渡口，诸如南村渡口、白浪渡口等等，曾经是输送军用物资和伤病员的重要交通枢纽。1937年，为支援抗日前线，豫西五县人民抢修了南韩公路，直通南村渡口，山道崎岖，狭窄险要，上山到顶，下沟至底。“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在渑池的丁村，曾挖出一块“抗日阵亡将士公墓”石碑。抗战时期，国民党军政部曾在渑池今陈村乡一带设立伤病官兵收容所，许多官兵因伤势严重而牺牲。因战争时期没有时间一一掩埋，就建起“抗日阵亡将士公墓”以为纪念，但牺牲将士的英名却没有留下。

在81年前的那个仲夏，日寇的铁蹄开始践踏崤函大地这块美丽的沃土，罪恶的子弹击穿了一个又一个守卫黄河的勇士的胸膛。尽管由于最高指挥系统战略误判，情报缺失，指挥失当，导致河南会战大规模溃败，尽管中日军队双方武器装备相差悬殊，但中国军队的中下层官兵们却依然为守卫国土浴血牺牲，英勇战斗。悲壮的战斗从这里开始了。当时驻防渡口的是国民党第39集团军新编第八军暂编29师尹瀛洲部和河北民军乔明礼部。1944年5月9日晚，日寇第一军所属的六十九师团（代号“天兵团”）、步兵第五十九旅团（代号“地兵团”）和独立混成第三旅团（代号“洋兵团”）共1万多人，从渑池的南村、白浪两处强渡黄河。当夜，日军买通南村黄河守军河北民军一名营长，先派出先遣分队从清亮窝偷渡得逞，迅速抢占了桓王山、青山，切断交通要道，掩护大部队渡河。猝不及防的国军河防部队迅速迎战，奋力还击，交战近四小时，予日寇以沉重打击，日军伤亡47人。

天亮后，日军渡河完毕。日军利用南村广阔沙滩，防守薄弱这一弱点，采用偷渡、夜摸、近战、拼刺战术渐占上风，中日双方血战于涧口、柏树村一带。暂编29师、河北民军守军，血战不敌，团长夏文新、连长孙守正等众多将士殉国。黄河守军在向南撤退中，遭到涧口河两岸山上日军的伏击，数百名守军在高山峡谷中饮弹而亡，"死尸叠累，河川不流"，鲜血把河水染红，尸体堵满了河道，遗体后被山洪冲散‌。后来，国民党驻渑池新八军胡伯翰奉令增援，至坡头镇五里坡与日军接触，胡部大乱，胡只带少数部队逃走。渡口黄河守军是由河北民军和河北保安队改编而成，大多都是河北子弟，他们在渑池守卫了三年多时间，许多官兵把鲜血洒在了渑池大地上，但却大多没有留下名字。为了铭记历史，致敬英烈，渑池县人民政府在涧口村立了“抗日阵亡将士纪念碑”，还把“河南会战侵华日军北仁村登陆点”列为第三批文物保护单位。

当我站在北仁村的抗战遗址“河南会战日军渡河登陆点”的石碑旁，耳边依稀传来激烈的枪炮声，仿佛眼前呈现了一幅画面，穷凶极恶的日本鬼子在黄河古渡抢滩登陆，耀武扬威地践踏美丽的崤函大地。1944年5月12日，日军攻陷渑池县城，而后沿陇海铁路向西进犯，陕县、卢氏、灵宝等相继沦陷，日寇把魔爪伸向了善良淳朴的豫西百姓，一场空前的劫难落在了崤函大地上，崤函抗日烽火开始在这片古老的大地上熊熊燃烧起来。在三门峡中流砥柱景区的“抗战碉堡”遗址，我似乎看到了守卫黄河的战士勇敢的身影，我想着当年勇士们曾经在这里守卫黄河，保卫家园的场面，守军们凭借一腔爱国热血，顽强阻击，血染沙场。

黄河东流默无声，壮士杀敌神鬼惊。阳光倾洒下来，苍翠的河谷格外醒目，我满怀悲怆地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古渡口的方向，耳边仿佛回荡着《保卫黄河》那铿锵有力的旋律，仿佛回荡着崤函儿女抗击日寇那浑厚雄壮的乐章。

【作者简介】刘建民，三门峡市三中教师，市作协会员、市直作协会员、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爱好文学，在省、市报刊杂志、网络媒体发表上百篇散文、杂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