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踏着露水回到那个熟悉的小院。母亲早已起身，院子里鸡、鸭、鹅的叫声此起彼伏，菜畦里的青菜挂着晶莹的露珠。七十五岁的母亲，背已微驼，却仍执意要去邻村左丁庄打零工，刨艾根。我望着她瘦小的背影，喉头忽然哽住了，眼泪刷刷的流来出来……
       母亲是重庆时万州人。她从未向我提起过她的童年，我只从亲戚口中得知，她的生母早逝，继母进门后，她便成了照顾六个弟妹的主力。在万州的山沟里，她一天学堂也没进过，却把读书识字的梦想，深深地埋在了心底。
       那年她远嫁河南，离了故土，来到这个方言不通的地方。中年丧夫，她带着我们两个孩子改嫁，像一株顽强的蒲公英，在陌生的土地上重新扎根。我记得小时候，她总在天不亮时就起床，喂鸡喂鸭，养猪养羊，然后去地里干活。傍晚回来，还要给我们缝补衣裳。她的手指关节粗大，布满老茧，繁重的农村活累得胳膊疼的不能高高举起，却能在煤油灯下绣出精巧的花样，给我兄弟姊妹们纳鞋，做衣服。
       母亲不识字，却比谁都明白知识的分量。我上小学时，她常对我说："娃儿，你要好好念书，将来当个教书先生。"她不知道什么是"校长"，只知道教书是件体面事。如今我真的成了一校之长，每次回家，她总要问："学校里娃们可好？"我讲起学生们的进步，她的眼睛就亮起来，仿佛那些成绩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村里人都说母亲闲不住。确实如此。她种了6亩地，养了十几只鸡鸭鹅，门口种了点菜地，七十五岁的人了，还去帮人刨艾根挣个零花，为了不给我们增加负担。我给她的生活费，她都攒着，等孙辈们回来，就悄悄塞进他们口袋。她说："能动就是福气。"可我知道，她是怕给我们添负担。
       母亲的万州口音已经淡了，但炒菜时还是会放一把辣椒。她至今不会说万州话学会了说惯河南话，却在这里度过了大半辈子。她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却用一生的辛劳，在我们心里刻下了最深的印记。
       今天是母亲节了啊，老人家还在乡间劳做！她的四个孩子都已成家立业了，应该休息了！在回家的路上，我想起母亲弯腰喂鸡的背影。这个没上过一天学的女人，用她朴实的生命教会了我坚韧与奉献。作为校长，我常对学生讲"知识改变命运"；而我的母亲，用她布满老茧的双手证明：爱，同样能改变命运。
       此刻，我的车上放着一包母亲硬塞给我的新鲜蔬菜 ——韭菜。这些沾着泥土，带着露珠的菜叶，比任何勋章都更让我感到骄傲——因为它们来自我平凡而伟大的母亲。
                                                                                                           2025.5.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