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新年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耀神州大地的时候，您却毫无征兆的安祥离去了。您走的是那样的悄无声息，您走的是那样的干脆利索，让人始料未及， 猝不及防。甚至尚未留下只言片语，而留给亲人们更多的却是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的无尽悲痛与思念……

人都说73岁是您的本命年，可我不明白的是您咋就迈不过这个门槛呢？何况邻居们说您昨天傍晚还和他们谈笑风声的拉家常，您小儿子还说您昨晚起夜两次，您大儿子说早上他也大意了，原本寻思想着天老冷，想让您多睡会儿，谁曾想到您却能一睡不醒了呢？难道您就恁忍心丢下深爱您的亲人们吗？难道您就等不及再过两年我们的日子逐渐好转后孝敬您吗？我在苦苦地思索着……希望能找到一个合适的答案……哪怕给自己一个自欺欺人的合适理由或借口也行……我们多么希望您哪怕是个头疼脑闷，甚至是卧床瘫痪也行，或者是出一趟远门儿也行，最起码不会像现在瞬间这样一去不归返。我想您或许一定是想用另一种方式来更爱您的亲人们？要不，您为何走得如此干脆？如此果断？

 冥冥之中，每个人世间的有缘相遇，都是上天的注定。回想往事，与其说和您是二十一年的相处，其实屈指算来，真加在一起恐怕还不足一个月，回味与您相处的那点点滴滴就像电影情节一样，一幕幕在我脑海中反复浮现……甚至有时让我心不在焉，神思恍惚……

清楚的记得那还是在30多年前，我曾与生产队的人一起在橡子园附近挖水平线的时候，站在橡子园沟边放眼远眺，能清晰地望见您的小村子，甚至能望见您所居住的院子。那时初中辍学的我年少无知，涉世不深，却不知何故竟很羡慕深山中田园生活的小村人家。呵呵！谁曾想到这个村的五户人中竟有一家主人的宝贝女儿将来会成为我的妻子。

20年前，在两位好心人的介绍下与您女儿相识，恋爱数天后，当您的女儿把我带到您家与您见面的时候，您喜出望外，还专门亲手杀了一只老公鸡来款待我。 那时候我还正处在落难之时，何况我的前妻因以外出打工为名，另找新欢抛弃了我已近三年。那时的情绪正处在低谷，而您却没有更多的嫌弃与怨言，却以宽容博大的胸怀接纳了我，并且以您山里人特有的淳朴与善良也深深感染了我。您可知道，说起来我敢肯定那可是我一生中吃的最香的一次鸡肉。我感谢您的宝贝女儿的选择，更感谢您的认可，毕竟每个人都有选择幸福人生的标准与底线。尤其是对待婚姻的人生大事。记得当年中间人说至少要拿个万儿八千，而您却听从您宝贝女儿的话，象征性的只让介绍人说个3000就定了。就那，我还点哄欺骗我本家两个长辈与中间人并讨价还价， 现在想起来真是搞笑，悔恨当年自己的无知啊！

还记得订亲期间，有人在中间挑事“打破镲”(灵宝本地方言，指其中作梗)，据说您听后淡淡一笑:“人人都有缺点，天下哪有十全十美之人，只要俺女儿愿意，谁说也不管他……”

还记得那是一个月色皎洁的夏夜，夜风习习，星光点点。也是今生唯一与您促膝长谈的一次，很清楚记得我还是在附近村打小工，夜里没处住，于是借宿拐到您那儿，那还是在您院子沟边那个树叉搭建的简易木桌前，拉三道四谈了许多当地家乡的人和事，村容地貌，历史变迁，甚至还包括了解放前本地的一些英雄事迹。您都不厌其烦的一一作答，后来以此为素材，下山创作了《今夜星光灿烂》(又名《盛夏山村好个凉》)在多家网络平台发表，收到了读者们的点赞与好评。现在我回想起来都怀疑那天晚上您会不会把我当成“凉扁食”了，不好好挣钱，问这些干甚？那时您心里会不会说，俺女儿怎么能看上这个“神经病”？话说那晚也今生唯一一次与您同住一个房间，并且躺在床上了还“黑打黑揣”与您“海阔天空”至深夜，第二天，听您女儿说到，我后半夜打呼噜吵得您一夜没睡。可是，这样的机会再也没有了。

再后来从您的左邻右舍和您的女儿口中才得知，您们原籍是我们村的人，而且与我一个姓，何况这个姓在灵宝本地并不多见，乃至全国也是屈指可数，据说您先辈在清末民初时，因生活所迫，以“奏山庄稼保温宝”为名才在此挖窑建房， 繁衍生息。自从与您儿女儿结亲后，我才发现这个小山村很可爱，虽说四面环山，地势险要，但却山清水秀，景色宜人。虽说整体地形地貌呈“凹”型地形构造，但村里可耕地大多平展广阔，真乃一方风水之宝地。并且我查阅资料，古时传说竟然是出官人的地方。怪不得您总是对我说，村里一位姓高的大学生毕业后在您们山下的乡中当副校长，另外一位本姓女大学生在武汉某高校读研等等。提起这些，您总是面带微笑说:“农村孩子只要好好上学才是最好的出路。”有些事情也说来好笑，因为姓氏的原故，以至许多认识或者不认识我俩的人知道姓氏一样时竟说我与您女儿是近亲结婚，可他们其中一些人后来又说，生的一双儿女，看着也不“差气”，并且很聪明。哈哈……随他们说吧！

还从您邻居口中得知:您以前做过民办教师、生产队记账员、电工、婚丧嫁娶的“招呼事情总管”等等，农闲时还义务修路，为人真诚热情，在方圆乡亲们口中留下极佳的口碑。

虽说后来因您孙子上学您也下山了，并且住在我们村，虽说两家相距不过数百米，但是我却很少看望您，即使看望您也是让您伐锯子磨剪刀，因为我时常修剪树枝，以拾柴禾卖钱来补贴家用。就连您邻居老陈总开玩笑说我:“看您伯来了？又不给您伯买好吃的，肯定又是来伐锯子磨剪刀。”说心里话，这二十一年来，我几乎很少主动给您买过好吃的和衣服，好像印象中唯一一次是给您送过二斤多猪肉，那还是您外孙女鸣鸣刚考上大学那年，她从超市买的。而您有一次竟给我买了一双棉军鞋，您对自己生活却很节俭，不舍得花一分钱。还记得每年初冬总能吃到您亲自给我送来的香脆可口的爆玉米花。您常说，我们山里的玉米是“扣地”种的，一年一茬， 昼夜温差大，生长期长，爆出来的玉米花肯定比您们这里水地“回茬地”种的好吃。还记得去年冬天，您路过我地里，看到我的桃树没剪完，就回家拿了工具，主动给我帮忙剪树，而且还没有吃饭。后来我听说那几天您身体不好，正患感冒。您对我的关怀和疼爱让我这个早年丧父的孩子再次享受了久违的浓浓父爱。

常言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那个去年陪我过冬的人 ，您现在却走了，今后谁来给我伐锯子磨剪刀？谁来给我每冬准时送爆米花？谁又能在每年的农历正月初二准时站在那个小山村村口翘首企盼我的到来？谁又会来彻夜长谈教诲我更多的做人真谛？

其实您在我们村住的时间并不长，但您却以淳朴善良、宽厚真诚的做人准则赢得了我们村许多人的尊重，就因为您有一手伐锯子磨剪刀的好手艺，经您手伐的锯子剪子，锋利无比，省时省力，大伙都说好。在我村住的这几年，您把我们村左邻右舍每家每户的锯子剪子几乎伐了个遍，有的邻居就有好几次找您，您却不厌其烦，有求必应。只要找上门来，甚至加夜班，也要完工。以至于后来您走后，您的好邻居僧保民时常对我说:“您伯人可好，我家的一个铁锨把与镢头把就是您伯送给我的，并且他亲力亲为给刨光安上后用着很合适很顺手。”

每当村里谁家有婚丧嫁娶之事，您总叮嘱您的两个儿子不忘随上礼金，而且都是百元以上，比有些本地户邻居随礼还多。虽然自己生活过得并不富裕。我清楚地记得，您走后，我们村帮忙料理后事的乡亲竟然去了三车人，他们不畏坡陡弯急，路途遥远，怀着悲痛的心情护送您到老家，而且一直帮助至事情结束。我甚至看到下葬时我们村仅与您做了不到两年的新邻居也是泪如雨下，情绪不能自持……

逢农忙时，您主要时间还是住在山里，二十多亩玉米，谁见了谁熬煎，而您为了儿女能够安心打工挣钱，却默默无闻，无怨无悔，硬是以蜗牛精神承担了一切，直至收获完成，颗粒归仓。您总说您喜欢清静，喜欢大山。可谁知道您心中的块垒向谁说？毕竟伤心处，男儿也有痛苦……毕竟五户人中多数已在山下购了房，很少上山，而常常陪伴在您左右的仅剩那条大黑狗与几只大公鸡……

还记得前年我看到微信公众号【郭影视界】郭作民老师拍的您们村那一组照片，最后一个人竟然是您时，我把这个消息同时告诉了郭老师和您，当您听到我与郭老师是文友时，您高兴得合不拢嘴，并且喃喃自语:“那天我让那个郭老师吃饭喝水，谁知他硬是不吃不喝。大老远的又是大热天来一趟不容易，最后却悄悄走了。唉……我们山里人很少照相，他却给我们村人拍了好些照片，唉……”谁曾想到多年后郭老师拍的精美照片现在竟成了您唯一的遗像！

听您的宝贝女儿说， 您中年失家后，又当爹来又当娘，把三个儿女拉扯长大成人，成家立业，其中待一个抱养的儿子比亲生儿子还亲。您吃尽了生活的苦，养牛，挖药，打短工等来补贴家用，有一次，为了您女儿学费，硬是恋恋不舍，含泪把陪伴您好些年的大黄牛卖了，直至将她供到卢氏职高毕业。她的文凭与知识储备起码比俺这个初中未毕业强得多，从而为后来为辅导我们自己的俩孩子上学、成才起到了决定性作用。这些我在心里都感激不尽。

还记得三年前的某一天，我家里想改造楼梯，因我与您女儿对改造方案有分歧，致使双方闹得很不愉快，甚至好几天不说话。为此，我就专门找您“告状”，而您听后，二话没说，急忙停下手中的活计，亲自看现场后，且斥责她方案的弊端，最终以我的正确方案使之改造顺利完工。此事您并未因她是您的亲生闺女而袒护她。

前段时间听邻居说，您时不时在自言自语地念叼:“我已好常时间未见我世波和我那宝贝女儿了……”可分明近在咫尺，我却未曾看望您，我总觉得来日方长，却不知道时光不等人，我总是希望我的儿女茁壮成长，却忽略了您与我们渐行渐远的背影。事后想来:哪怕多陪您说会儿话，多聊聊天也行，可如今一切都晚了，这也只能是梦中的奢望了，我更懂得了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楚和悔恨……

叫一声岳父大人，请原谅我没有把您远行的消息及时告诉您的外孙女， 因为我知道您爱您的宝贝女儿，更爱您的宝贝外孙女。记得三年前专程告诉您，她被上海某大学录取时，您高兴的不知说什么好，一个劲儿的给孩子好吃，并奖给了她50块钱。虽说钱不多，但也算是隔辈亲的一份情意。再说了，本不想打扰她，是因为目前她正在备研，参加本科期末考试，不想让她分心。我想:您若在天有灵，一定会宽恕原谅我的做法，因为您时常对我孩子说，不与他人比吃穿，只与他人比学习。农民的孩子只有通过努力学习一定会出人头地。借您吉言，目前您的外孙女 学习成绩优秀，年年获得国家一二级奖学金。您的外孙子目前也学习态度端正，正在努力拼搏……

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我却没做到， 悔恨只有自己心里知道。

纸短情长，万般不舍。纵有千言万语，也不知从何说起。泪水模糊了双眼，悲痛藏在心里。

敬爱的岳父，我心爱的岳父，愿一路走好！请放心， 一辈子永远只待您的宝贝女儿好， 一定也会把您至爱至亲的外孙女、外孙子培养教育成才， 这是我的誓言，也是您血脉的繁衍……

记住，来生我们还做亲人！您还是我的好岳父！

                                                                                     于2024年元月1日深夜草笔

    （图片:郭作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