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在新浪网上看到《教师月刊》主编林茶居先生写的《为什么“一般不发教育时评”》的文章，林主编介绍说，并不是他歧视这种文体，而是觉得这种文体“时效性见长”，比如“三个代表”、“科学发展观”、“中国梦”，更主要的原因是作者“机械化写作，比如先引用或转述由头，再发表议论，最后‘点明’某种大家都知道的‘道理’……即以应试教育的理念批判应试教育；再有就是，满文闲言碎语、冷嘲热讽、唠叨抱怨，等等。”

我现在县基础教学研究室工作，单位有要求，身为教研员，要能就自己分管学科的教学教研，每学年在CN刊物上发表三篇论文，至少要有一篇论文。我2010、2011连续两年，应《福建教师》主编陈玉龙先生的约稿，在《开放潮·福建教师》双月刊农村教师专栏里叙述乡村教师的故事，展示乡村教育的真实场景，领导说，那不是论文，不能算数。没办法，为了完成应该也必须完成的任务，我就“机械化写作”，文体虽没有落俗套，但大多是“以应试教育的理念批判应试教育；再有就是，满文闲言碎语、冷嘲热讽、唠叨抱怨，等等。”

前些日子，《教育观察》编辑谢镒逊先生看了我的博文，觉得我是一个有思想的人，说《教育观察》要发一期乡村教育的文章，让我写一篇教育叙事。我就选用了过去写过的一篇博文，给他发了过去，谢编看了，回信息说：文体有闲言碎语，个人情绪化比较严重，建议修改。最好是用白描的手法，客观地反映乡村教育的真实场景。我修改后，再发过去，谢编说：主编那里还是没有通过，因为我的文章里依然还有情绪话。我想，这篇文章是一位乡镇教研员在我们下基层学校视导时，对教研室某些硬性的要求说出的大实话，真要不能采用，也就算了。因为这位教研员和我们算了算老师的时间帐，有些任务逼得老师完成不了，只好作假应付检查，他作为就要退休的人，才敢质疑我们县基础教学研究室：为何总是要求下级服从再服从，难道要把教育办成听话的教育吗？当然这里面有这位基层教学研究人员下村级小学看到的一个又一个真实的教育场景。

谢编说：其实这样，也可以用叙事的方式叙述出来，不要随意说出自己的观点和看法。我只知道客观叙述，而不知道用故事告诉他人，可见自己的文化功底差了。思前想后，陈玉龙、林茶居、谢镒逊等先生，都在让我用叙事的方式呈现教育实情，是因为我们都生活在官本位文化比较猖獗的环境里，学鲁迅、钱理群等教育大家对教育批判质疑没有用，可能有时还会遭来打击，龙应台先生在台湾台北市当文化局局长时，为了建设民主文化，也常撰文陈述实情，用故事告诉他人，你在做，天在看……

我们是教师，不知道你发现没有，在中国这个社会，对任何一个职业都有一套成熟的规训的办法，这套办法就是让你成不了自己，更不用说成为最好的自己了。记得我自从当教师后，教学、备课、批改作业、阅读与校本研究都有一套考核办法，这一套办法就是让你有话不能说，有东西不能写，有思想不能展示于他人。整天有那么多的检查、竞赛、评比，最后累计成分。这一套规训术，让你无法展示一个人的本色，只好学会用规训的话忽悠学生和他人。就是这样，有时，自己稍微有一点不慎，得罪了学霸，就惨了。

是教师，要靠工资吃饭，为了生存，必然要评职称。要评职称，就要迎合领导意图。要迎合领导意图，职称就把你异化成为机器。富有个性的人，很难在这个机器里生存下来。能够生存下来的，必须日益往规训好了的僵尸靠拢，不要说让自己成为自己，就是连自己成为一个人都有困难。生命就是这样一年一年耗费过去，如果让自己完全适合时下的评价制度，到退休的时候，也许会有一个高一点的职称，多一点退休金。但是，你这样浑浑噩噩过一辈子，一生教学，连一句自己的话都没有说过，一学期又一学期校本教研，连一点自己的发现也没有，甚至一生也在坚持写教育随笔，却连一句人话也没有留下来。我们被潮流裹胁着，看人眼色过完一生，有何意义？

同在昨天，我上午、下午听了几个会，其中有一个会是针求意见会，说的是“金太阳”教育集团，暑假期间，免费为我们县校领导和教师各做一场集体培训，对于不同学科的老师，用什么样的培训效果好？我想，教育应该是教师个人的事，只有实现“我思故我教”，教师就有学习的内需，这时就需要你给他推开一扇窗户就行了，如果我们还执行“他思让我教”，难免不希望他人给个固定的教学模式，让教师回去教学可以套着用。大家七嘴八舌说开了，我始终沉默，保持无语。会议结束后，有个同事回到办公室，自言自语说：“妈呀，我又多什么嘴啊！”我心里想，教育不能安静，就是因为这样帮闲的人多了，领导还自以为他的工作做得不错，于是就强制教师们做了。

新课改十多年了，教师还没有个人的主体意识，又如何引领学生独立做人？其实每一个人都有强烈表达的欲望，而且我们都有丰富的思想想要表达，问题是我们缺少对话文化，只是安排下级听。按照目前的体制，我在教研室工作，如果亦步亦趋地走下来，表达的机会就没有，尤其是在我们中国的学术研究领域，学霸气场很强，我们这些虾兵虾将只能听了。我时常对有思想的乡镇教研员说，如果你有思想，又想在体制内获得一点好处，就必须学会隐藏自己，自己想说的话，永远也不要说出来，直到那些老学霸完全退出江2湖或者干脆退出这个世界，或者是我们这个世界有了对话文化。

要有对话文化，首先从我们做起，做一个有素养的人，多倾听，多交流，而不是为了迎合领导意图去帮闲。然而，我们生活在功利化的社会里，想不帮闲，有时都不可能，比如我文中说的针求意见会。这就需要我们教师群体笑看晋级、职称，尊重他人，永远不做帮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