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中学历史教师心中的日本印记

日本，这是一个揣着矛盾心理的两个字。我们总满怀着对历史的极端怀旧情怀。我们似乎忘记了英法联军在圆明园的一把大火；我们也把英国强加给中国的鸦片战争忘了很多，只是在回顾中国百年来的屈辱是作为一个开端的符号；我们可能忘记了美国大兵在北京街头的无赖……但我们怎么都无法忘记日本在中国大地上犯下的累累罪行。影视作品又不断地强化着对这段段历史的痛苦回忆，从《地道战》《地雷战》到《南京大屠杀》，从《亮剑》到《南京！南京！》……关于日本的作品总能激发起我们的民族情怀，能在莫名的仇恨中把我们身上的民族主义发泄出来。我们背负太多，我们无法放下。

我没去过日本，在计划里也没有这样的打算。我也没见过日本人，除了电视上。我经常讲日本，因为我是一名中学历史教师。对于没去过日本也没见过日本人的我该怎样讲日本，如何表达我的日本观呢？我一直在思考这样的问题。因为它的复杂化，我试着用文字的方式梳理我的日本影响。我所讲的多是课标上给我们的要求，偶尔也有无伤大雅的走火，暴露一下我心中的日本。至今没有学生问过我，“你的日本印象是什么？”对于学业压力太大的他们而言，这样的问题似乎可有可无。也可能是他们觉得我所讲的已表明了我的立场，无需多问吧！所以，我的日本观一直藏在我的心理。其他人是否同我一样，我不知道，我不代表其他人，我只代表自己。

那时候，日本是个符号

童年的日子，充满了最简单的快乐。我们是随着改革开放成长起来的一代人，他们叫我们70后。我不知道日本这两字是什么时候进入我的大脑的。光从这点看，第一次接触到日本并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影响。童年对于日本的记忆来自于电影。露天电影是我们的集体记忆，最初的日本就是在这样的露天电影里。那时候我还很小，来回的路有时会有四五里地。骑在大人的肩上去，看到一半多已睡着，回到家，大人把我放在床上时，我还会问电影完了吗。看电影时，小孩子总会问大人，哪个是好人，哪个是坏人。后来呀，我们也学会了观察好人坏人，好人英俊潇洒高大威猛一脸正气，坏人尖嘴猴腮胆小怕事心狠手辣满肚子坏水。小日本不是烧杀抢掠就是趾高气扬。嘴里叫着“哟西哟西”，“八路的有”，“耗子咯咯”。相当地脸谱化。从模式化的人物塑造中，先辈的优秀演员们刻画的个个人物深入人心，深深地铭刻在我们的心中，日本鬼子那尖嘴猴腮满脸凶相十恶不赦的形象便在我们的心中定格。从《地道战》《地雷战》等影片中走过来的我们（当然还有整个社会）在观看陆川的《南京！南京！》时引发的争论便不足为奇了。

《亮剑》给了我们一种全新的视角，但同样的民族主义在更为个性的表达中让观众直呼过瘾，最精彩的就是怪异的李云龙在一次次对日军的战斗中出奇制胜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后半部分纯属狗尾续貂。骑兵队长在同日本骑兵队的一次次冲杀中，即使最后只剩下一人一手一马一刀时任高呼“骑兵队，冲啊”时，日本人对他的敬佩油然而生，令对其厚葬。后来在有本书上了解到日本是崇尚强者的民族，即使日本被美国打得屁滚尿流，两颗原子弹把广岛、长崎炸成一片焦土，日本人对美国的崇拜如滔滔江水奔流不绝。鸦片战争被认为是中国耻辱的开始，美国人培里叩关却被日本人当作开国的纪念日加以纪念，足见中日民族性是多么不同。

除了战争题材的影片外，在这几十年里，其他类型的影片也层出不穷。我无意做历史的考证，只想就我记忆中的印象做一番梳理，这才符合本文的主题。在我的印象里，《排球女将》和动画片《机器猫》留下的印象较深。（我们不同于更年轻的一代，他们更熟悉的是日本的漫画，我对于日本漫画基本不感兴趣。）还有大江健三郎。

历史教材中的日本

对于日本的系统描述，来自于历史教材。从初中到高中到大学，历史似乎就是童年到少年到中年的脚印，我们对历史的描述只有深浅的不同，难有观念的差异，这在所难免。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的日本是从大化改新开始的。对唐王朝的仿效，对中华文明的追慕成了中国人甜美的回忆，从城市到制度，从文字到建筑，从服饰到饮食……唐朝成为日本朝思暮想的圣殿，至今让我们有的人念念不忘。明治维新成为了一个重要的转折，从大化改新到明治维新，历史书翻过的是几页纸，日本却在幕府的统治之下长达几百年，几百年的心酸苦痛化做几页泛黄的纸张。美国海军准将培里率领的一支舰队开进了日本的横滨港，这在历史上被称为“黑船来袭”，惊醒了太平梦，幕府极力维护的“安宁”就此开始破灭（十几年前，鸦片战争爆发了）。西南强藩的藩主连同中下级武士打出了还政天皇的旗号，在年少的明治天皇的旗帜之下，建立了明治政府，开始了长达三十几年对日本产生了深远影响的明治维新，日本迅速摆脱了半殖民地的危险，开始了同列强平起平坐的地位。这至今让世人（特别是中国人）困惑不已，同境遇，同改革，一成一败，中国人至今苦苦思索这其中的缘由，让人感慨。成败的结果就是甲午战争中国的惨败，李鸿章经营的远东第一舰队----北洋舰队在战争中全军覆灭，中国军队节节败退，日本步步紧逼，占朝鲜，割台湾，占辽东半岛……从1840到1895年，中国人才真正的清醒！

甲午战争、八国联军侵华、九一八事变、华北事变、卢沟桥事变、全民侵华战争，一连串的战争给中国人留下了不灭的记忆，旅顺大屠杀，南京大屠杀，一连串的大屠杀让世人见到了日本军队的魔鬼本性，细菌战，毒气战，731部队，一连串的丧心病狂行为让中国人刻骨铭心。日本留给中国的印象多来自这段历史。1945年，中国军队的反攻，苏联出兵中国东北，美国在广岛、长崎扔下两颗原子弹，日本投降了。从此，一直到1972年中日建交，中日交往几乎成为空白。

殊不知，正是这几十年，日本从一个战败国，得益于各种因缘，奇迹般地重新崛起。日本的国民生产总值还一度超过了美国，日本成为了美国最大的债权国，直至今天。我们讲述日本的时候，总忘不了去探究日本重新崛起的原因，这也成为了教学中情感态度与价值观的一个方面，这能为我们的社会主义建设提供怎样的借鉴。在日本重新成为经济大国时，它也开始做政治大国梦了，向海外派遣自卫队，意图成为联合国常任理事国……军国主义也沉渣泛起，对历史的极端不负责任，篡改历史教科书，否认战争，否认大屠杀，激起东亚各国的一致愤慨！

我身边的日本影响

我的一位朋友曾向我介绍了一位他认识的日本人。这个小女生正在读大学，她叔叔在顺德开了一家工厂，她是来顺德一间职业高中教授日语。对我们而言，要是没课的话，偷偷地早去早走也不算什么大事，可这位小姑娘每天按时上下班，决不迟到早退，其他老师提醒她也可以这样做时，她觉得非常惊讶，“这么可以这样呢？”依然按时上下班，即使极度无聊也会等到时间才走。为此我们还发了一通感慨，这样的日本人，太严谨了。一个人是这样，可怕。一群人是这样，更可怕。一个民族都这样，我们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可怕了！对于工作，大概日本人都有这样的态度吧。从《读者》上面看到另外有个关于日本人的记载，那是万科老总王石的一段经历。王石的一台相机坏了，托一个朋友拿回日本去修，朋友找到修理相机的地方，被告之维修费用可以买台新的了。朋友告之王石，王石说算了，买台新的吧。可你知怎么回事吗，人家不买，还说相机像人一样，是有生命的，人生病了是不是不管他了？最后王石不得不修好了相机。至今，这相机还在用。王石也发了同感慨，怪不得日本人生产的东西好呢，原来是把他们当作有生命的东西来对待的啊！姑且不论真假，最近出现的丰田“召回”事件被解读为日本制造业出现了危机。让我们也搞不懂日本人把他们生产的东西当作什么了。

看看家里，关于日本的东西还真不少，电视是日立的，电饭煲是松下的，相机是佳能的，车是日产的。看看学校，学校教师的车有一半是日本车，丰田车一溜儿排开，足有二三十台。看看街上……

困惑的日本？

我们都很奇怪，在日本彬彬有礼的日本人，为什么一踏上他国的土地就成了一群禽兽，奸淫掳虐，烧杀抢夺无所不做？我们都很奇怪，两次面临危机，又两次奇迹般地迅速崛起，到底是什么力量在支撑？……这是一个奇怪的民族，这是一群奇怪的人。

二战后期，在太平洋战场，反法西斯联盟军队如狂风扫落叶般，日军节节败退，美国轰炸机对日本本土进行轮番轰炸。对日本，美国不太了解，当时有两大问题需要研究：第一，日本政府会不会投降？盟军是否要进攻日本本土？第二，假若日本投降，美国是否应当利用日本政府机构以至保存天皇？美国动员了各方面专家、学者研究日本，著名人类学家鲁思8226;本尼迪克特的《菊与刀》就是这方面研究的结果。报告中推论出的结果是：日本政府会投降，美国不能直接统治日本，要保存并利用日本原有的行政机构。战争结束后，美国的决策确实同这位人类学家的意见一致。1946年，报告整理出版后，立刻在日本和世界其他地方引起强烈反响。这这本书中，本尼迪克特重点讨论了日本人与众不同的几个特点：第一是“和谐”中的矛盾、日常中的“非常”。日本人的心态和生活行为看起来总是布满“矛盾”。第二是日本人重“精神”轻“物质”，二战中，日本的政治家、大本营、以及军人们都反复强调，“这场战争是日本人信赖精神与美国人信赖物质的战争”甚至宣传在战斗中精神可以战胜死亡这种生理上的现实。第三是认可等级秩序，强调“各得其所，各安其分”。本尼迪克特用这样的语句来描述日本人：

一个严肃的观察家在论及其他非日本民族是，是不大会既说他们彬彬有礼，又加一句说“但是，他们又很蛮横、倔傲的。”他也不会说该民族无比顽固，又说：“但是，他们又极易适应激烈的革新”；也不会既说该民族性格温顺，又说他们不轻易服从上级的控制；也不会说他们勇敢成性，又描述他们如何怯懦；也不会既说他们的行为完全出自考虑别人的评价，即自己的面子，又说他们具有真诚的良心；也不会既讲他们在军队中接受机器人式的训练，又描述那个军队的士兵是如何不服管教，甚至犯上作乱；也不会既讲该民族热忱倾慕西方文化，又渲染他们顽固的保守主义。他们不会既写一本书讲这个民族如何普遍爱美，如何对演员和艺术家给予崇高荣誉，如何醉心于菊花栽培，又另外写一本书来补充说，该民族崇尚刀剑和武士的至上荣誉。

然而，所有上述矛盾却成为有关日本论著中纵横交织的经纬。而且，都是千真万确。刀与菊，两者都是一幅画的组成部分。

我们不清楚日本是一个怎样的民族，我们困惑，我们在战争中积聚的仇恨在我们胸中久久不能远去，并且会“遗传”。如果有人大胆敢说我们该正视历史，重新审视中日关系时，遭到的将会是铺天盖地的“汉奸”骂声。可我们真了解日本吗？感情很多时候会蒙蔽我们的眼睛，仇恨会冲晕我们的头脑。可以说，中国人对日本的了解不会超过六十几年前美国人对日本的了解程度，本尼迪克特给世人作了深入的剖析，中国人对当代日本人的了解还是凤毛麟角。

日本1951年的国民生产总值仅相当于英国的1/3，美国的1/20，可是30年后，它的国民生产总值比英国的高1倍，相当于美国的一半左右。我们会问，是什么造就了战后日本经济奇迹。在这方面，答案就莫衷一是了。我在这里提高保罗8226;肯尼迪在《大国兴衰》中给我们的解读：第一，日本本土一直受到美国核心力量与常规部队的保护，其海上交通线受到美国海军的保护，这使日本得以从军国主义的扩军备战中腾出国家力量，从高水平的防务开支中腾出财力不断地大力发展经济，尤其是不断地扩大出口市场。第二，日本人民的精诚的创业思想、质量控制和勤奋工作。日本拥有一支高质量的劳动大军。以下数据可以说明，日本培养出的工程师比西方国家都多得多（大约比美国的多50%），它还拥有近70万研发人员，比英、法、西德加起来还多。这些都得益于日本对教育的重视。第三，日本的公司拥有一个几乎有保证的国内市场，除了那些有声誉的（如奔驰）和专门化的制造业之外（当然包括工业部门需要的原料），日本产品的高质量和使用日本产品的习惯、强烈的文化自豪感，以及国内分配和销售体制的复杂性，都将保证这种局面继续下去。第四，日本拥有极高的国民储蓄。第五，现有的自由进行的国际贸易格局，对日本商品的外销几乎不存在什么障碍。虽然日本的发展受到了也来越多的挑战，其发展势头依然是向上的。它逐渐从低端的行业中脱身，不断地向21世纪最有希望的（自然也是最有利可图的）经济部门，即高技术部门猛烈发展，它力图使自己成为生产先进的科技产品的领导力量，从而获得高得多的附加值。

那么，到21世纪初日本在经济上将达到何等强盛程度呢？一致的答案似乎是：日本在经济上将强盛得多。日本在电子计算机、人工智能、电传通信、小汽车、船舶，可能还在生物工艺学，甚至在航空航天诸方面，将居世界第一位和第二位。在金融方面，那时日本可能处于它应有的地位……在可以预见的将来来说，在日本的抛物线式的弧形行程中，其发展势头还在继续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