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者在美国密西根大学访学期间，访问了该大学所在城市——安娜堡的四所幼儿园，其中两所为密西根大学附属托幼中心，另两所分别为一家私立托幼中心和一所附设在小学内的幼儿园，前三所均为全美幼教协会资格认证单位。与我国大中城市的各类示范幼儿园或贵族化私立幼儿园相比，这些美国幼儿园给人印象最深的是其环境的朴素，令人深思的也正是这些朴素现象。

　　一

　　美国幼儿园环境的朴素现象可归纳为“不卡通”“不豪华”“不现代”“不崭新”“不气派”五个方面，具体表现如下：

　　朴素现象之一：园舍外观和室内厅廊并不富丽堂皇

　　这些幼儿园没有富丽堂皇的建筑，也没有用卡通图案装饰的外观，显得十分朴素。幼儿园的进门大厅通常是接待处，园长助理或秘书在这里一边处理日常事务，一边随时接待入园儿童、家长或其他访客。有的大厅接待处是柜台式的，有的是窗口式的，也有的类似于普通办公室，但是设施和装饰都很简单，只有普通的桌椅、电脑、档案柜，并摆放了供家长阅读的各类教育资料、报纸、杂志。为了方便儿童、家长或访客随时入座休息或交流，大厅里的普通沙发或木制长凳是必备的设施。大厅墙壁上布置着各类告示栏，没有复杂的装饰。通向各个班级的走廊一般不太宽敞，墙壁上挂有为数不多的装饰画或儿童美术作品。靠近班级门口的墙壁上张贴着班级集体照、课程主题、一周活动介绍、一日活动时间表等。这些文字材料一般都是由教师手写的。


　　朴素现象之二：户外场地没有豪华的大型玩具和体育设施

　　在这些幼儿园里，或大或小的户外活动场地上分散摆放着看起来有些陈旧的大型玩具，比如，旧泡沫制作的城堡，废轮胎制作的秋千，小型塑料滑梯，软绳或旧铁桶连接而成的攀爬架，木制平衡木，等等。玩沙区一般比较大，并放置铲子、铁锹、耙子和桶等玩沙工具，孩子们可在沙地里自由玩耍。各种简单的运动器具随处可见，有绳子、皮球、小推车、木马和塑料圈等。这里一般没有塑胶跑道类的人造设施，大多是自然的泥地、草地、沙砾地，其中既有平地，也有坡地，便于孩子们自由活动。户外游戏是美国幼儿园的一项重要的教育活动，上午和下午一般都有1个半小时的时间。

　　朴素现象之三：活动室里没有钢琴和电脑

　　这些幼儿园基本不配备钢琴，甚至连风琴也没有。除了一家只招收5～6岁儿童、附设在小学内的幼儿园有电脑外，其他招收2～5岁儿童的托幼中心都没有电脑。据介绍，在美国一般只有开设艺术课程或电脑课程的幼儿园，才会在专门的艺术教室或电脑教室配备相应的设备，当然其收费也会随之提高。

　　朴素现象之四：活动区没有崭新的玩具和活动材料

　　这些幼儿园通常活动区种类都很多，每个活动区都配有相应的玩具和材料，但大多比较陈旧，有些还是废物利用。比如，玩具区里的小型插塑玩具已有些褪色；建构区里的大型空心积木多为原木，表面已经被磨得比较光滑；数学区里基本都是结合主题活动自制的活动材料；角色区里有妈妈们的旧高跟鞋、纱巾、披肩和爸爸们的旧帽子等真实生活用品。


　　朴素现象之五：没有气派的会议室和专用的教师办公室

　　这些幼儿园一般没有专门的会议室，有的将接待大厅当作会议室，有的将教师午餐休息室兼作会议室。这里空间不大，设施简单，没有考究的装饰物。大多数幼儿园不提供专用的教师办公室，教师一般在教室内和儿童一起工作、用餐。有的幼儿园虽然有教师办公室，但是以共享空间为主，有时几张小圆桌就成了教师交流讨论的区域。


　　二

　　在经济发达的美国，为何幼儿园如此朴素？其朴素现象的背后有什么值得我们品味？我们可以从中获得何种启发？笔者在仔细品味美国幼儿和教师在朴素的幼儿园里有滋有味的生活后，深感其朴素的背后蕴藏着深刻的内涵。

　　（一）朴素缘于真正考虑儿童对于幼儿园的需要

　　儿童需要的幼儿园是怎样的？它是成人眼中设施豪华的教育、养护场所，还是像家一样温馨的儿童乐园？美国学前教育工作者认为，“学前教育机构是儿童初次离开父母而独立生活的地方，学前教育机构应为儿童提供一个安全的、有教育意义的、社会化的环境，使儿童能自然地离开家庭，自信地在学前教育机构中学习。”（李生兰，2002）这种“安全的、有教育意义的、社会化的环境”是“以儿童为本”的环境，是按照儿童生活和发展的需要来设置的。儿童并不需要豪华的幼儿园，而是温馨、快乐、自由和可以学习创造的乐园。具体来说，在安全性方面，简单装修的房屋以及反复消毒的旧玩具基本不会对幼儿的身体造成化学危害；体育设施的简单化和小型化可避免过多幼儿因使用同一器材而导致拥堵或发生冲突；户外活动场地各类自然的地面更适合孩子们嬉戏、玩耍。在教育性方面，一方面，活动区材料大多为废旧物品，便于孩子们大胆想象和创造；另一方面，所有供幼儿阅读或使用的图画书和其他物品都是很容易为他们所观察和取用的。在社会化方面，这些朴素的幼儿园对每个幼儿来说像家一样温暖、朴实，幼儿和教师、同伴共同生活在这个空间里，更容易获得教师的鼓励、支持和帮助，更容易与同伴产生交流、共同游戏的兴趣，从而逐步摆脱对家庭的依恋，学会与外界沟通和合作。

　　（二）朴素展现了美国教育者自信的姿态

　　美国幼儿园将朴素的环境展现在他们的顾客、消费者、评价者、参与者以及合作者——家长的面前，这是多么自信的姿态。美国学前教育工作者坚持的办园理念是，不靠表面的硬件设施吸引家长，而是以先进、科学的教育理念和优秀的教师团队影响家长、帮助家长，并获得家长的支持。在笔者参观的四所幼儿园中，密西根大学附属托幼中心的环境可谓最朴素了，但是其教育理念是那么鲜明而执著。该园的每一位教师和工作人员“视每个儿童为独立的个体”，并认为“在以儿童为中心以及适宜发展的学习环境中，儿童的潜能才得以发展”。该园所强调的“多元文化的环境”，“认同并支持每个儿童的独一无二”，〔1〕和密西根大学的多元文化特色相一致，满足了不同种族儿童家长的不同需求。此外，在教师团队建设方面，为了保证教师与儿童的人数比例为1∶4，大多数幼儿园的教师团队由在职班主任教师、助理教师（相当于我国的保育员）以及聘用的学生教师（教育学或心理学的实习教师）组成。除在职班主任教师固定在某一个班级外，其余教师均流动工作，从而保证每个时段中教师与儿童的人数为1∶4，使每个幼儿都能得到情感关怀和能力教育。高素质、高学历的教师队伍赢得了家长的信任，也保证了学前教育机构的教育质量。在笔者所访问的那所附设在小学内的5～6岁儿童的幼儿园里，有一位有三年教龄、硕士毕业的年轻教师，她一个人承担了上午班和下午班两个不同班级的教学任务（每个班级有16名左右的儿童），中午只有半小时的午餐休息时间。在全天跟踪观察的过程中，我发现她对班级所有幼儿都特别有耐心，能关注每个幼儿的特点，在轻声细语中流畅地开展集体教学活动和区域活动。

　　（三）朴素折射出美国家长成熟而理性的择园理念

　　美国家长需要什么样的幼儿园？当今，许多美国家长都希望成为工作与家庭生活的双赢者，尽可能地在工作和养育孩子之间寻找平衡点，由此，为孩子选择合适的幼儿园成了他们实现这一目标的有力保障。在一份为家长提供的择园检核表中，“安全”“实用”以及“教育学习”三个方面被列入其中，〔2〕看来家长在择园时关心的不是幼儿园的设施是否豪华，而是幼儿园能否为孩子提供安全、卫生的生活环境，在交通、作息制度等方面能否为家长提供便捷的服务，以及教师专业素质和教学活动的组织是否有助于孩子的健康成长。这种重软件、轻硬件的择园理念折射出美国家长成熟而理性的教育观。笔者曾在一篇文章上看到有关美国家长择园的描述。“如果家长非常喜欢某一种教育理念，他就想把孩子送到这样的幼儿园。但是很不巧，比如他住在加州，他喜欢的幼儿园在纽约，没有办法，他不能把孩子送到这样的幼儿园。然后，他就和其他有同一理念的父母共同建设一个这样的幼儿园，让他们的孩子享受他们认为理想的幼儿教育。”〔3〕的确，在美国家长心目中，幼儿园的内在教育理念比外在环境设施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