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质教育提升到国家政策层面，从20世纪90年代初期开始酝酿，在世纪之交达到较为全面和系统的高度

●素质教育理论与实践迫切需要提升到新的高度，出路不是回到“摸着石头”的“浅水区”

●素质教育观念，与当今国际关注教育质量的大趋势是大体合拍的

●在坚持“以人为本”的大原则下，深化与素质教育相关的体制改革和制度创新

当我应专栏之邀写点看法时，首先细细阅读了已刊出的文章，发现其中参照1999年第三次全国教育工作会议及文件发表议论的居然很少，而回顾素质教育历史的也不多，有些议论在不同的层面上跳跃。这不禁让我想起了一次研讨会的情况，大概是与会者太忙，谁也不能坚持全天参会。结果，本来上午讨论过的问题，下午又在同一层面上被提起，好像许多“织毛衣”的人都倾向于重新“起个头儿”。考虑到素质教育政策实施的成效，听听各方面意见顺理成章。既然不是学术性讨论，有感而发者甚众，也无可厚非。然而，如果总是略过近20年来素质教育已经达成的一些共识，恐怕议者听者都会十分吃力。仅凭这一点，《中国教育报》推出这一专栏，就很有意义。

素质教育提升到国家政策层面，从20世纪90年代初期开始酝酿，在世纪之交达到较为全面和系统的高度。在当前讨论过程中，有必要梳理一下国家政策方向。1999年初，国务院批转了教育部《面向21世纪教育振兴行动计划》，实施“跨世纪素质教育工程”，把重点放在课程体系和评价制度的改革上。同年6月，党中央和国务院召开了改革开放以来第三次全国教育工作会议，发布了《关于深化教育改革全面推进素质教育的决定》，把全面推进素质教育作为迎接新世纪教育工作的战略重点，把提高创新能力摆在关系民族复兴和国家兴旺的重要位置。为了给素质教育创造更为宽松的环境，还采取了高校扩招、改革高考招生制度等举措。从2001年到2003年，国务院相继召开了全国基础教育工作会议、职业教育工作会议和农村教育工作会议，发布了一系列文件，指引我国教育事业顺利地实现了跨越式发展，教育改革也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国民受教育程度逐步提高。这些成就的取得，与近年来全面实施素质教育是分不开的。

关于素质教育在国家政策框架内的定义，《决定》做过明确的阐述：“实施素质教育，就是全面贯彻党的教育方针，以提高国民素质为根本宗旨，以培养学生的创新精神和实践能力为重点，造就‘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德智体美等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事业建设者和接班人。全面推进素质教育，要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使受教育者坚持学习科学文化与加强思想修养的统一，坚持学习书本知识与投身社会实践的统一，坚持实现自身价值与服务祖国人民的统一，坚持树立远大理想与进行艰苦奋斗的统一。全面推进素质教育，要坚持面向全体学生，为学生的全面发展创造相应的条件，依法保障适龄儿童和青少年学习的基本权利，尊重学生身心发展特点和教育规律，使学生生动活泼、积极主动地得到发展。”以此为衡量标准，所有教育教学改革的尝试，只要基本符合上述精神，而且能够产生实效，就应坚持下去。简言之，素质教育的关键词离不开“教育方针”、“国民素质”、“创新精神”和“实践能力”。千江万流，终归大海，“大海”就是促进人的全面发展。

记得1999年7月，我在《中国教育报》上发表了学习体会，其中第一篇题为《素质教育理论和政策的重大创新》，认为第三次全教会关于素质教育的政策创新，主要体现在四个方面。第一，实施素质教育，不仅是跨世纪教育战线的重点工作，更重要的是党和政府的重要职责，是提高国民素质的必由之路，也是关系社会主义事业兴旺发达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全局的大事。第二，不仅是基础教育阶段的任务，而要使其贯穿于幼儿教育、中小学教育、职业教育、成人教育、高等教育等各个阶段，努力使德智体美等方面教育成为不可分割的整体，促进学生的全面发展和健康成长。第三，不仅在考试评价、课程教材等教学领域改革方面要有大的突破，而且需要在改革教育体制、调整教育结构、优化教师队伍等方面进行配套。第四，不仅是学校教育的任务，而且是家庭教育、社会教育的共同任务，是我国教育事业的一场深刻变革，也是一项关系全局和涉及社会各方面的系统工程。现在看来，国家政策层面对于素质教育的定位，不仅根本没有脱离我国现阶段不同地区教育工作的实际，而且上述政策的重大创新已经有了显著成效。如课程体系和考试评价制度的改革，在全国大部分地区已经进入了“深水区”，恰恰表明素质教育理论与实践迫切需要提升到新的高度，出路不是回到“摸着石头”的“浅水区”。

以胡锦涛同志为总书记的党中央坚持以人为本，树立全面、协调和可持续的科学发展观，在实施科教兴国战略的基础上进一步推进人才强国战略。不久前，胡锦涛同志在教师节会见优秀教师代表时又重申，全面贯彻党的教育方针，推进教育创新，深化教育改革，不断强化素质教育，为全面建设小康社会提供强有力的智力支撑和人才保证。这些重要决策体现了把我国沉重人口负担转化成为人才资源巨大优势的坚定信心。今年3月国务院批转的教育部《2003-2007年教育振兴行动计划》确定，要实施“新世纪素质教育工程”，强调“全面贯彻党的教育方针，以培养德智体美等全面发展的一代新人为根本宗旨，以培养学生的创新精神和实践能力为重点，继续全面实施素质教育。”

“新世纪素质教育工程”在全面总结近年来素质教育工作经验、系统借鉴国际教育改革动向的基础上，在加强和改进学校德育工作、深化基础教育课程改革、以全面推进素质教育为目标加快考试评价制度改革，加强和改进学校体育和美育工作等方面都做出了新的部署。总之，全面推进素质教育，是应对新世纪的挑战，适应现代化需求和促进人的全面发展的必然选择，是坚持党和国家的教育方针、改进人才培养模式、提高国民素质的重要举措。

当前，人类社会正在向知识经济时代转变，国家和民族的创新能力，与人才资源建设能力直接相关，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高质量的教育和可持续发展的教育。许多国家都在致力于改革教育结构、体制和方法，从新的发展概念来重新认识教育的作用。随着全民教育理念更加深入人心，各国都在重视教育质量和教育平等的关系问题，探索公共教育体制的改革，关注终身学习理念和新信息技术载体的有机融合。

其中，值得注意的是，多年前当中国教育专家将素质教育政策以Qualityorientededucation向国际同行推介时，很快在观念上形成了契合点。例如，2000年世界全民教育论坛通过的《达喀尔行动纲领》，要求“全民教育EducationforAll”向“有质量的全民教育QualityEducationforAll”转变，使高质量教育“施于少数人”变为“面向所有人”，号召到2015年使全球所有儿童、尤其是女童、贫困儿童和少数民族儿童都能接受和完成免费的高质量的初等义务教育，努力实现各类教育中的性别平等。而2003年第32届联合国教科文大会召开的教育部长圆桌会议，题目就是“有质量的教育Qualityeducation”，包括我国在内的100多位教育部长围绕“面对教育质量的挑战与两难抉择”、“拓展教育质量含义的必要性”、“变革和改进的手段”等专题，进行了广泛而有成效的讨论。

教育部部长周济在圆桌会议上强调指出，中国教育界理解的质量概念，是与学习者综合素质相关的质量。所谓综合素质包括四个方面，即思想道德素质、人文素质、科学技术素质和身体心理素质。中国正在实施素质教育，目的就是促进学生在综合素质方面的全面发展。中国的政策导向是：按照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的总体要求，调整课程结构，更新课程内容，除加强学生的知识、技能和能力外，还强调在学生中弘扬民族精神，深入开展爱国主义、集体主义和社会主义教育，加强青少年法制教育与诚信教育，增强民族团结和社会公德的意识，切实提高他们的身体素质、心理素质以及艺术素养。同时，围绕提高教育质量，中国还在提高教师素质、加强教育信息化、改进质量评价等方面作出了不懈的努力。这充分显示，中国教育界的素质教育观念，与当今国际关注教育质量的大趋势是大体合拍的。

我观察到，围绕着素质教育问题，政策语言、学术语言、公众语言和媒体语言等方面相互交织，形成了“横看成岭竖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的境地，大家追问的大体是同一方向的问题，即“我们已经把什么样的教育带入了21世纪？”或者“我们给后代留下了什么样的教育？”现在各行各业都在探讨以人为本的问题，从以人为本的角度审视，当我们的民族素质面临深刻的“危机”时，就不可能找不出治本之策来。

据报道，巨大而持续的学业压力开始诱发我国少年儿童的性早熟，某市性早熟少年儿童已占同龄人3%。究其原因，在于每天睡眠时间少于10小时将直接影响生长素的分泌，而且长时间夜晚人工光源下的学习会严重干扰人体褪黑激素，使得发育期提前，并且骨骺提早闭合。据说日本中小学的应试教育也曾有过类似的困境，经过采取学校减负改革，少年儿童性早熟比例已经控制在国际正常标准0.6%以下。如果再考虑由高强度、高重复度的学习所引发的近视频发、心理疲劳、厌学情绪、挫折感觉、创新意识迟钝、协调能力缺失等诸多问题，极有可能影响孩子的一生。

令人感慨的是，亿万年漫长的进化，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已经深刻地融入了人类的遗传基因，主宰着人的生长、成熟和衰老，然而，一种涉及学业负担和升学竞争的制度，再加上非制度的安排，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潜移默化地改变着千千万万中国少年儿童的一生。试问家长们，您愿意子女付出这样的代价吗？我相信大多数人可能讲，谁也不愿意孩子受这样的罪，但要升学实在没有办法。的确，有些问题并非单纯学校课堂减负所能解决，必须统筹考虑，综合治理。现在大家讨论实施素质教育的良策，恰逢其时。

教育是全民关心的、最大的以人为本的事业，如果离开实施素质教育的主题，我实在想象不出怎样做到以人为本。当务之急是，促进受教育机会的公平，促进城乡之间、区域之间、学校之间的均衡协调发展，使质量不断提高的教育能够惠及全国两亿学龄人口。从义务教育阶段做起，逐渐推展到学前教育、高中阶段教育和高等教育，在坚持“以人为本”的大原则下，深化与素质教育相关的体制改革和制度创新，即使任重道远，也要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