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书生谈教育监督检查的五道关口     

     （根据魏书生录音整理个别地方有删节和改动）

2004年12月11日魏书生在郑州召开的“全省校长第二界高级论坛”会上作了《学校管理和民主科学》的报告，并且即席与代表互动交谈，答辩了代表们的许多质疑，其中“关于在教育监督检查中的体会”我觉得对教育管理者来说作用很大，于是， 12月13日的凌晨2点30分，我就起床在郑州的西林宾馆，一边听录音、一边在笔记本电脑上直接输入汉字，以每小时1500字的速度，5分钟报告录音的进度，再次体验魏书生的谆谆教诲——

建议校长们千万不要把自己推到监督检查的第一线。你要把自己推到监督检查的第一线，说：“哎！本校长查你来了！来监督你们来了！”你于是呐，越干越费劲，越干麻烦越多。你说，那么一大堆人，盯着咱一个人，能有你好吗？所以这几年我的监督检查有五道关口。

第一道关口——叫自检关。

一定把他们自己放到第一位上，要质问校长们，咱让大家好好学习为了谁好？是为了老师们好吗？咱们每天学习先对得起谁？先对得起自己吗。所以，我当局长那天，我就把校长们都给撵到辽宁师范读研究生。辽师大读完了，我又给他们撵到北京师大读研究生——让大家感觉到咱这样要求大家首先是为了大家好！大家没去做先对不起是自己的良心。所以，同志们写日记、同学们写日记是为了自己好。

“老师两天没有看大家日记了，我想看一看。”就发现许姨差一篇日记，我就问刘静静：“你承包查日记，你怎么没有查出来呀？”许姨说：“老师，不怨她，不怨她。”“不怨她，怨谁呀？”“怨我！人家刘静静宣布我是信得过的人，她不查我。”“既然人家信得过你，你为什么让人家信不过你？”“我没想让她信不过，那天我们家有事，结果我拉了一篇日记。后来，我没有拉日记的习惯一天一天拖下来了。”“那么你自检发现问题，自己寻找行为的坐标，找治疗的办法。”有的同学说： “老师，我写一篇说明书。”我说：“行！说明书：心理活动三张照片。事先勤与懒两种思想怎样的斗争？勤与懒两种思想怎么辩论？现在出事了，两种思想各自作何感想？”我把说明书叫做挑逗学生自己斗自己的工具。二十年以前，北京丰台教育局的丁局长问我：“魏老师，你说一说说明书和检讨为什么不一样？”我说：“我说不太好。” “那你那学生回答得特别好。”二十年以前，北京先后十多个县区的局长带队到我们班听课。丁局长看到我们一个淘气的学生写说明书，我说“谁？”他告诉我:“刘季。”我说：“坏了。这个学生外市转来的，他肯定说不好。”丁局长说：“哼！他回答得特别好。”我说：“他怎么回答？”他说：“刘季说‘过去我在原来的学校写检讨书，越写越恨老师，到魏老师这个班，我写说明书越写越恨我自己’。”我都没有想到一个淘气的学生，来到这个班一个月都没有，能有这样好的回答。

因此，我引导学生经常斗自己、恨自己，自己管理自己，你怎么就管不住自己？恨自己、埋怨自己、责怪自己、想管住自己，于是我再出兵帮助他积极向上、勤劳一点。哎，使使劲压住懒惰，改正了毛病。老师们不就干这个事吗？

第二呢，可以写心理病历。有的学生说：“老师，我不愿意写说明书。”“你愿意写什么？”“我愿意写心理病历。”我说：“你写吧。疾病名称——懒惰症；发病时间——年、月、日；发病原因——1、2、3；治疗方法——几副药；几个疗程能只好？”有了病不是老师要治你。各位校长，工作没有做好，不是局长要批评大家。首先，要自己对得起自己。可以做的事为什么没有做？我说：“市直的校长，我这个局长服务也算到位吧？”各个学校从房顶到铺地板砖，到盘锦市直所有的中小学，消灭铁制门窗、木制窗，全换成铝制合金的，是教育局拿钱。外墙粉涂、内墙挂大白，这点维修哇。我市重点高中，市里最好的高中，一年收费那么多，还是一分钱不出，教育局一分不要啊。原来财政搞沉淀，我这个教育局长的给财政局长说，你市里还可以，他的（指学校）这点钱别再沉淀了。钱全放在学校，然后钱自己花。除此之外，这个重点高中啊，从房顶到房底，到地面的换地板砖，到修个校门，搞两个喷泉，建个塑胶跑道，都是教育局里拿钱干的。我这个当局长的能够服务这个程度，那么大家省下心来，干什么研究课堂教学钻不进去呀？是不是对不起自己呀？让大家感觉到应该做好工作，没做好工作首先要感到对不起自己。也有的说：“老师我愿意写个人法院审判程序。”我说：“行，写吧。”原告：张小飞；被告：张小飞；法官：张小飞；辩护律师：张小飞。个人法庭开庭！本法院做以下判决：判处被告承担以下三项责任！问：“被告服从不服从本判决？”有啥不服从的？都是自己定的事。一个当老师的一定要引导学生跳出自我看自我；引导校长跳出自我看自我，别把学生逼到个人主义思想严重的死角上，站在他固守错误、固守懒惰的死角上，然后跟他对立，那么越干越累！跳出自我看自我，那么站在过去，站在未来，站在父母的角度，站在领导的角度，站在你将来也当领导和父母的角度看自己眼前做的这件事，就看得比较清醒，应该如何处置就比较理智！更多的学生发现了自己的错误愿意什么？愿意做一件好事来弥补自己的错误。这就是二十多年来我让学生自检、自罚的工作方式。

第二道关口——互检,互相检查关。老师、校长、局长也别亲自出面。要引导学生互相关心、互相帮助、互相体贴、互相促进，这个一直在我们班级搞得轰轰烈烈。最优秀的学生结合后进的学生，坐在一桌组成互助组。蔡乐是班长，同桌李键是倒数第一；张晓飞是团支部书记一直和后进生坐在一起结对子。一个后进的男同学、一个淘气的同学到她那去，真的认认真真地学习呀、高高兴兴学习。这种帮代非常有意思，学生之间潜在着你说不清的管理才能。就这样互相监督着，然后很多事就处在学生之间的互助组织的、保护人事的、前后桌之间相互制约的氛围里。我们班级的座位从入学一直换到毕业，互相自检。学生坚守在自己的位置有利于自己的进步，每个位置都有利于控制自己的诺言。同学之间互检，那么，老师之间、校长之间互相检查。各个班级的卫生、各班级的管理、各个班级教师布置的特色，各位教师教案的特点，都通过互检的形式过关。我不要求教师的教案翻来覆去的写，这个我想，当校长就是这个观念，是吗？旧教案，老教师拿来用，翻来覆去的写，越写就越是脑力变体力劳动。学会保存，用新的说法叫做信息收集。在教案上留下空白的位置，再写下新的思路。但是新教师必须写教案。这样学会积累财富就会越来越多。互相检查、互相学习的过程，也是互相提高的过程。

第三道关口，监督检查。管理者也不要出面，谁出面？承包者出面、责任人出面。更不值得一位语文老师傻呼呼地检查学生的日记，那不找事吗？检查日记，一个学生就能搞了，刘静静是承包检查日记的。人家刘静静也不天天检查，为什么？一个班级勤奋的人那是多数，入学的时候，她天天让大家把日记放在桌子上，一个个过过目，过了一个来月。一半同学信得过不用看了，再过两个多月将近五分之四的同学信得过不看了。重点要看那十来本，再过半年惯养成了。刘兵兵是承包检查作业的，刘平是承包检查左手写小楷的。我要求全盘锦市的学生，每天用左手写八个字：“学中求乐、苦中求乐”。天天写下来，写了八年了。所以检查，天天老师检查它干什么？张柯同学检查每天的334个语文练习，不管教学怎么改革，训练也是必要的，必要的基础知识，必须有足够量的训练，才能保证质量。没有数量绝对没有质量，这样我们每天翻来覆去的训练，学生选择适合自己做的必要的训练。写检查呀，蒋林风同学你负责写检查；王威同学负责组织考试，那么，出完题交给她，王威同学组织大家考试。其他的呢，也是每项任务分头检查，分头承包，管理分解，责任分检，人的责任呀，是怎么培养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喊出来的、讲出来的，表决心，表出来的，而是什么？在对集体尽责任的、不停的习惯中培养出来的。你只有对集体承包这个事情，养成了尽责任的习惯，才可能责任感越来越强，没有这个行为，不可能养成习惯。没有这个习惯不可能有责任心，这样训练学生。第三道关口主要是责任人检查。办公室主任检查什么？财务科长检查什么？人事科长检查什么？分检是干什么？帮人做工作。

第四道关口，咱也别轻易的出面。是什么？是集体舆论检查。一个当校长的要善于使用集体舆论，你利用了集体舆论，有了集体舆论，这样，你的纪律才能形成。有天零下28度，郑州这两天是多零下十来度吧？零下28度，寒假期末考试已经完了，学生没到校，卷子评完了，快放寒假了，4点15了。我们学校每天4点半下班。陪着学生自习就算加班了。我们的教导主任对我说：“可能有的老师不在岗呀。”我说：“你，通知。赶快集合到中四楼会议室开会。”拿起电话马上通知。我往下面一看，全校教师全都坐好，不仅老师坐好，保管员、会计、打字员，全都坐好。他们在互问：什么事？什么事？这么冷的天，开紧急会儿，一定有大事。我说——：“同志们，没有什么事，今天很寒冷，零下28度，学生没有到校，期末考试完了，卷子也批完了，4点15分离下班还有15分钟，我以为有的老师会不在岗哪，没想到大家组织性、纪律性怎么强哪！同志们互相看一看。”大家想视一笑，我说：“散会！”老师们想象看，坚持到这个时间，大家都希望领导有个认定，同志们有个认定，那何不给她这个机会呢？三、五分钟并不长，一旦给完这么个机会，老师们想想看，在以后，在这个氛围中能有人提前离岗吗？如果你不难为大家，那么，你说两点半上班到四点半下班，谁如果随便离岗哪，说不过去，就对不起这个集体呀。我到局里以后，有人建议：“魏老师，别让我们签字了。”我说：“为什么？”“机关干部天天签字这不好。”我说：“不好？那也得知道大家来没来呀，来了就得签字。哪有什么办法呢？”“让我们做操怎么样？”“嗳——吆！这做操挺好的 。那就做操！”我给办公楼前画了108个坐标点，我每天早晨往中间这个点上、这第一排一站带领大家做操，一人一个点，那么提建议的同志后悔了。原来以为不签字能松点，这下好了，签字你不来可以代签，可以补签，做操谁来代替你做呀？明明晃晃的。

我前几年，一年少做多少操，办公室考核的都给我公布，副局长、科长每个人少做多少操全都上墙呀。前几年，是六年给我加在一块我要少做157天操。我出国讲学、参加党的十六大呀，都算我没有做操、都算我缺席呀，全都上墙，接受大家的监督。每个人干的好与不好，不是说出来的、讲出来的，吹出来的，而是一步一个脚印干出来的！我们几台汽车，自己坐里面，汽车轮子奥迪每年转多少公里？帕萨特转了多少？2000转了多少？面包转了多少？好！跑4500公里耗油多少？百公里耗油10.8公升、还是10.9公升？过桥、过路费多少？维修费多少？一年多少？三年、五年、六年总计多少？全都上墙接受大家监督，老师们：一旦你的学校形成这样一个监督氛围的话，那么，老师们想一想，你校长监督检查量，是吗，是不是少了？

第五道关口，咱出面，这叫什什么？——抽查。关于抽查，每当查初出问题的时候，你千万不要说：“啊！可逮住你了。”尽可能发现问题不动声色。我看学生做操，我看学生作业。“作业为什么少一篇呢？”问承包者：“作业为什么少一篇呢？告诉她，别说是我说的。”你不动声色，那么依靠前几道系统，发现有没有问题。老师们，我们都说了算、定了干、一不作、二不休。

发现问题，我不出面，问题就解决了。到了教育局，我有一天，看见有个科室的工作人员在网上上乱七八糟。我忍住气，想冲过去，这是管理学一大忌，我把办公室主任找来。我们盘锦市育局九十年代能够坐在办公室里上因特网，当时实在是很先进的。九十年代我可以拿着笔记本电脑，走在郑州呀，走在全国任何地方上网。高中老师上课，鼠标一点，想看哪个班级上课，哪个班级大屏幕上课的实况，看老师板书写的怎么样，一调她的焦距，还有光圈，清晰度马上就可以显示在笔记本电脑上。我可以说有了这套设备，你上课的效率就提高了。但你可以说这套设备没啥用，肯定不符合实际。但有一点，有利就有弊，有绿的就有黑色的。上这，我挺不高兴，告诉办公室主任：“下午到那科室，说他一通。以后绝不准再上了！你不要说是我说的。”到了下午，办公室主任去了。“你中午在办公室干什么？”“没干什么。”“没干什么？你上没上网？”“嗳，上了。网就是让人上的。”“你上网，上什么？”“没上什么呀？”“你看没看那个？”“你怎么知道？”“别问那么多。你上没上？”“上了、上了。”“以后别再上了。”“哎呀，以后肯定不会再上了，这事魏老师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其实，就是我支持的，让他们处理就行了。我说，一个校长，一定要善于用好前四道监督关。检查的方法，总结反馈就不说了。

我用这样的话结束咱们今天的交流。用什么话呢？“引导学生把学习当享受，引导老师把工作当享受。”每年的教育局工作计划，结束语我都这么写着：“局机关的同志们、盘锦市的老师们：要用平平常常的心态、高高兴兴的情绪、快节奏、高效率地多做平平凡凡、实实在在的事情，句号。”工作计划每年都是我起草，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不给别人添麻烦。工作总结都是我写的。我们工作计划结束语是句号，不是感叹号。用语是“平平常常”、是“平平凡凡”，不是振臂高呼，也不是为之奋斗。老师们，人生在世，节好过、年好过，平常日子不好过。过个节日演台大戏，掀个高潮，喊一阵口号 ，很容易激发同志们的兴趣和热情。但是，节日过完了，演出结束了，高潮过去了，口号喊过了，大家回家了，日子还得一天一天地过，事情还得一件一件地做。而这一件一件的事情，常常是默默无闻的、别人不知道的。那么，怎样在这平平常常的、默默无闻的、别人不知道的小事情中，守住平常心呢？——寻找勤劳的快乐，这才是最不容易的事。有的说：“魏老师，你叫我们做的事不平常。”我说：“哪有一件事不是平常老师们要做的事？”教师吃完了饭，给同学们上课，“同学们好！”“老师好！”“同学们再见！”“老师再见！”在坐的老师谁不会做？到教育局领着同志们用公家时间锻炼自己的身体，做广播体操，谁不会做呀？做完了广播体操，看看文件，批个条子。老师们，你想想看，你到我这个位置，学批条子，很容易的，真事。

说今天事完了，经常下去看看吧，到县里、到区里，说我到你这个乡镇，甚至到村小，你们更高兴呐。看见你们这么植树，咱也提个建议：你别这么做，那么做不行吗？人家挺兴奋：“呀！魏老师亲自下基层指导我们种树！”在坐的哪个老师你不会说这个话呀。然后工作一天了，把一天的工作呀，高高兴兴地、一句话一句话地写在日记上，在坐的你没有一位老师你不会做的。是吗？只不过我做得更高兴。我记得那天晚间的日记：1978年2月20日参加工作写的，我记了那天一天呀，我写了68本日记。当了8年局长，我是记满日记33本了，这么高一摞，“呀！魏老师，多么不容易啊。”我说你分解到每一天多容易呀，一个字一个字地记下来，完了。

记完了日记呀，这就不能用公家时间跑步了，我在学校呀，从1979年跑到1997年，每天下午一节课，10华里每天啊。当局长不能用公家时间，只能用自己时间跑步了，我是每天晚上9点钟跑3千米，别的时间不说了。我记得大年初一到正月十五，一天一天地跑下来。记得那天下雪，我想不跑，结果儿子不答应了。儿子不是寒暑假回家吗？儿子也觉得人生有什么？不就是把这些生活小事一件一件地做好，干得高高兴兴的、快快乐乐的？“爸，跑步去！”“下雪了，不去了。”“你不去，我去了。”“儿子也不能让你自己去呀。爸跟你去！”我们爷俩冒着纷纷扬扬的大雪，感受雪中空气的清新，感受雪花飘在脸上的寒凉，感受在雪地上一步一个脚印超越自我的自豪和快乐，老师们当你能把这极小的事情干得有滋有味、有声有色、从匆匆容容、快快乐乐、如诗如画、如舞如歌的时候，你自然就在尽到生存责任的同时，更多地享受到了生存的快乐和幸福！（全文完）

（后记：本文于2004年12月13日2点30分在郑州西林宾馆开始撰写，14日上午7点前整理完第一道关口后，就及时在网上发布。15日、16日继续整理，终于在16日凌晨5点51分完成全部文字书稿。每天我都是凌晨两多起床，认认真真地整理，连续四天的凌晨，从郑州到灵宝花费了12个小时的时间，录音不知反复听过多少遍，总共电脑录入6400多字。困了喝杯白开水、累了伸伸腰、实在乏得不行了，出去锻炼一会儿。这项工作没有任何人逼我做，完全是我自觉自愿的，我觉得把劳动当作一种快乐，就是一种幸福。当读者阅读这篇文章的时候，也会感到欣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