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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每一个孩子都舍不得离去——再访丑小鸭中学

作者:李镇西 来源:詹大年私号 点击:4343

2018年9月,我第一次去丑小鸭中学就被震撼了,也被詹大年校长感动了。我写下一篇《“任何时候校长都会帮助你”》,在镇西茶馆引起强烈反响。前段时间,我第二次进丑小鸭中学,依然被震撼被感动。这是我前几天写的。不过,建议老师们在读这篇之前,先读读第一篇“任何时候校长都会帮助你”


我再次来到丑小鸭中学。

早晨的阳光温和地洒在山坡上的校园里,洒在缓缓随风飘荡的国旗上,洒在教学楼道正在擦拭玻璃窗的孩子身上。

和詹大年校长转到了教学楼,迎面不时有孩子打招呼:“老师好!”并微微鞠躬或点头,他们的面容温和而淳朴,我完全想象不出他们以前的样子。

我对大年说:“我想找几个孩子聊聊,可以吗?”

他说:“当然可以。”然后就近招呼正在认真而吃力地擦拭教室玻璃窗的两个男生过来,他对两个孩子说:“这位老师想和你们聊聊,到心理咨询室吧!”

我想,校长都发话了,他俩应该马上跟我走。谁知他俩对校长说:“好的。等我们把这窗户擦完了,就去。”

校长说:“那好,我们在心理咨询室等你们。”

这个细节让我有些惊讶,也有些感动。惊讶于他们不听校长的话——按说,校长都发话了,学生完全应该放下手中的活儿跟我走,可他俩居然说要把活儿干完再去。如果在其他学校,有的学生巴不得停下这又苦又累的活儿呢!感动于他们的责任心——既然擦窗户,那么就必须认真完成,而不能半途而废。

当然,这只是我当时的感想,其实对两个孩子来说,没想那么多,习惯而已。

心理咨询室和教学楼隔着操场。我等了一会儿,两个男孩进来了。其中一个看上去文弱的男孩搀扶着另一个看上去比较壮实的男孩。我这才注意到,那个壮实的男孩腿不方便。

“怎么了?”我问。

他憨厚地笑笑:“没什么!就是前段时间打篮球不小心摔伤了。”

“骨折了吗?”我又问。

“没有,”他说,“就是伤了韧带。”

他俩坐好后,我问:“你们是几年级的?”

“初三。”他俩不约而同地答道。

那位腿受伤的男孩坐我旁边,我先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啊?”

他大声地说:“我叫徐明亮。光明的明,亮堂堂的亮。”

“哟,多好的名字,明亮!”

然后我把目光转向他旁边的另一个男孩,还没等我开口,他主动说:“我叫和健鹏。健康的健,大鹏的鹏。”

“呵呵,”我乐了,“健康的大鹏!”

他俩都笑了。

我又问:“你们都是初一就进来的吗?”

和健鹏说:“我是初二下学期进来的。”

徐明亮说:“我是初一进来的。”

我先问徐明亮:“明亮是哪里的人?”

“我就是云南人,宜良人。”

“哦,就是本地人嘛!”我问,“那你怎么想到到这里来的?”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以前的学校,老师对我们这些学习不好的学生不好嘛,然后呢,我自己又交了一些不好的朋友,就在一起玩,不想读了,觉得还是外面好玩,所以我初一只读了两个月,就不读了。在外面闲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


“啊?一年?”我问,“那一年的时间你做什么?”

“就是和朋友在外面玩儿,喝酒,抽烟,反正瞎混。”

“那空闲的时候做什么呢?”我继续问。

他说:“实在无聊了,就去奶茶店买杯奶茶混时间。”说到这里,他满脸后悔,“那时候,唉,现在想起来有点后悔。后来我妈打听到有这个学校,然后就把我送过来了。那时是我应该读初二的时候。”

我说:“你那一年根本没去学校,你爸爸妈妈不着急吗?”

“就是因为他们着急,才会把我送到这里来。”他说。

“那为什么不把你送回原来的学校呢?是原来那个学校的老师看不起你们这些成绩不好的学生吗?”我问。

他点头,说:“是的,老师不怎么管我们,歧视我们。大多数同学也看不起我,只有几个坏学生和我玩,好学生根本不理我。”

我问:“在老师同学心目中,你就是个坏学生吗?”

他说:“差不多就这个意思。在以前学校的时候,天天都让我在教室外面站着,经常被罚站。”

“老师体罚不体罚你呢?”

“体罚的时候也有,但不多,经常骂我,还有就是罚站。有时候作业没完成或者犯了什么错误,就站一上午。”

我想象着这样的情景,一个男孩被老师呵斥,撵出教室,然后孤零零地站在教室外面的过道上,耷拉着头,当然有时候也无所谓,东张西望的。

我问:“最早爸爸妈妈要你来的时候,你了不了解这所学校?”

他说:“开始是不知道的。后来知道了这所学校是什么样的,我就不想来,但是来了一段时间后,我就喜欢这里了。”

我问:“为什么喜欢呢?这所学校和原来的学校有什么不一样呢?”

他说:“刚开始来的时候,心理老师和那些同学过来给我聊天,介绍这里的情况,和这个学校的规矩。我记得三年前我刚来这里的时候,有一个学生,叫黎晋庭,大我三届,是他接待我,带我玩牌,对我很好。我一下就觉得这个地方有点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是找到了一个有人给你说话的地方,受尊重?”我问。

“是的,我找到了存在感。”他说,“然后,詹校长和杨校长就像朋友一样和我交流,叫我先适应一段时间,我记得当时詹校长和我说话时,非常亲切,完全不像校长,他还拍拍我的肩膀。”

“原来没见过这样的老师,你很惊讶吧?”我说。

“是的是的。他让我适应一下,慢慢待一段时间。人家这样给我面子,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老师。我就说,好。这样,我就在这里留下了。留了一个月,我感觉我也比较优秀。”说到这里,他自豪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嗯?现在你觉得自己优秀了,难道原来没有觉得自己优秀吗?”我问。

“嗯。”他点头,“我原来没觉得自己优秀。”

我问:“那你现在觉得你优秀在哪儿呢?”

“我觉得我有点聪明,”他说,“来一个月我就当班长了,我就带当时我们的四班。我学东西也很快,所以一个月后我就当班长了。我可能是第一个来这里一个月就当班长的。我就带我班的人。”他又笑了,这次没有羞涩,满脸得意的表情。

我又问:“现在你初中毕业了?”

“是的,前几天中考了,过一段时间就通知成绩。”他说。

“你填的中考志愿是高中吗?”

他摇头,说:“没有没有。其实我考不上高中,我要去安宁读书,读云南技师学院。”

我估计这是一所职业学院。我便问:“你去学什么专业呢?”

他回答:“我去学管理。”

由过去经常被罚站的“坏学生”,变成现在自己都觉得“我比较优秀”因而准备学管理的阳光男孩,我感慨不已。

我很关心丑小鸭中学的课程,便问他:“这里的课程和原来学校的课程有什么不一样呀?也有文化课,比如数学语文这些课都有吧?”

他说:“都有。课程都是一样的,进度我也跟得上。”

我又问:“除了常规的课,应该还有其他的课,是吧?”

一直在听我和徐明亮问答的和健鹏插话:“有的,有兴趣课。”

徐明亮说:“我们每天上午上两节文化课,上一节军事课,最后一节是兴趣课。兴趣课有吉他,射箭等等。射箭课就是詹校长亲自教。我是队长。”他又得意地笑了。

我也笑了:“那你的射箭技术也不错嘛!”

“这两天腿不行,好久没练了,没以前射得好。”他终于谦虚了一回。

我问他俩:“你俩是一个班的吗?”

他俩回答:“是的。”

“你们班现在有多少人?”

徐明亮说:“应该有33个人,不过今天没这么多,因为有的已经回去了。”

停顿了一下,他说:“我们对学校有感情,毕竟在这里待了三年。”

我问:“你们算是在学校待得比较久的吗?”

他说:“是的。”

“一般的学生待多久呢?”

“一般的待五个月,或者十个月,就是两学期。”


我提出一个疑问:“我不太理解,为什么一般的学生只待五个月,或待两学期?这么短的时间啊!是不是主要就是让学生在这段时间里恢复好的习惯,然后就回原来学校去?”

和健鹏说:“是的,就是提高学生的思想,纠正他们的错误认识,改正缺点,让他养成学习生活的好习惯,然后就回去。”

“嗯,是这样。”我明白了。

我问健鹏:“你是哪里的人呢?”

“我是丽江的,丽江古城区。”

“哦,我去过丽江,非常漂亮。你又是怎么来的呢?”我问。

他说:“我来过两次。”

我有些惊讶:“来过两次。第一次来也是初一的时候?”

“不,第一次来是2019年5月1号,是初二的时候。”他说,“那个时候我跟我爹说我来昆明看看学校。”

“那你是自己来的吗?”

他说:“我跟我爸一起来的。他带着我来看学校,下了火车老师就来接我,把我接到这里来了。”

我说:“我没太懂。你当时为什么要想到转学呢?是不是和明亮一样,因为老师看不起你?”

他说:“就是。不过,因为我爹妈在那边还是有点面子的,所以老师表面上对我没有什么,但暗地里就收拾我,隔三差五就叫我停课。”

“为什么?因为你调皮呢,还是成绩不好?”我问。

他说:“成绩我不差,当时是中等吧!主要是因为我调皮,还有抽烟喝酒。平时班里出了什么事,明明不是我干的,老师也要怪在我头上。比如同学之间吵架,老师也说是因为我才吵架的。于是我很生气,有一次我就逃了两个星期的课。我爹就把我拉去工地打工。”


“你去打工?你才初一,是违规的呀!”我说。

他解释说:“不是,不领工资,是去体验艰苦。那里的大老板认识我爹。我爹就让我去,去试试那种生活,让我想清楚将来要做什么。

“哦,你爸爸就想让你醒悟。”

“对的。我去干了两天,我就说我要回学校了。”他继续说,“回到学校那天,刚好北大一个人来我们学校讲座,我好久没有回学校了,见了同学们就和他们聊开了,聊着聊着大家都很开心,笑了,班主任就跟我讲,你一回来就带着大家起哄,你要么就读,不想读就滚蛋。我马上说,好,我滚我滚。然后我就不去学校了。”

我问:“当时你在班上是不是老师眼中最调皮的一个?”

他说:“其实当时班上有好多个调皮的,他们都是跟着我玩儿的,但老师都不针对他们,就针对我,特别恨我。”

“然后你就来这里了?”

“不,其实来这所学校之前,我还去过另外一所学校,是军事化管理。他们那里不读书,就只是搞训练。我在那里待了六个月就走了,我就觉得那边的学校不适合我,我不想在丽江待了,闲了一个月左右,然后就到这里读书了。事先我就是知道这个学校的。”

我问:“你从哪儿知道的呢?”

他说:“就是从我以前读的那所军训的学校知道的,所以我就想来这里。”

看来和健鹏是自己想来这里的,那么徐明亮呢?

我又问徐明亮:“明亮,你呢?也是自己想来的,是不是啊?”

“不是,”徐明亮说,“父母要求我来,我呢,想让父母开心,你们要我来我就来嘛!”

“哦,那你还是比较被动的。”

我又转问和健鹏:“你说这个学校你来过两次?怎么回事?”

“对,第一次读了五个月,然后出去到了丽江的一所学校读书,”他说,“但我觉得在那些学校,同龄人和我更没有共同话题了。便又没有读了,后来又来这边了。”

我有些不明白:“你到那个学校,是不适应,是吧?”

“对,就是我发现他们很幼稚,从这里出去后我就感觉自己比较成熟一些,而他们讲的那些话,那些想法,那些所谓‘朋友义气’特别幼稚,然后抽烟什么的,我觉得那种生活很幼稚,很没意思。”他说。

“哦,原来是你成熟了,和同龄人不在一个档次了。呵呵!”我说,“我还以为你出去后又犯错误了,便又被父母弄到这里来,原来不是的,是你觉得那里不适合于你,你更适合于这里,是不是?”

“对的。”他说,“我觉得虽然都是同龄人,但是和他们在一起,就像和小弟弟小妹妹一起玩。我在那里非常不愿意和他们在一起,然后我的生活老师就来接我,我就回来了。是去年十月回来的,一直待到现在。”

我问他俩:“你们的求学时间都被耽误过,那你们俩的年龄是不是比你们同年级的学生大一些呢?比如初三应该是十六岁……”

他们说:“我们也是十六岁。”

“哦,我以为你们是降了级。”我说。“原来你们并没有降级,来这里该读几年级还是读几年级。但学业有影响吗?”

和健鹏说:“没有影响。我全部都跟得上。”

徐明亮也说:“我也基本上能跟得上。”

我赞叹道:“那很好,非常好。”

可见孩子只要懂事了,醒悟了,愿意学了,初中的课程能够完成的,也不需要那么多时间。

我又问了一个问题:“根据你们的观察,和你们一样来这里的学生,有多少人像你们一样得到了变化,或者说改变?”

和健鹏说:“都有改变,当然,除了刚来的新生。”

徐明亮说:“是的,每一个学生都有转变。而且出去的学生都对这个学校有些感情,很依恋的,我自己想起学校来也很感动。”

我想到刚才转教室时,看到后面墙上贴满了离别学生的话。那些深情的话,让人很难想象这些孩子当初大多是被绑来的、“骗”来的,而且刚来时都哭着闹着……



我说:“我也很感动,被你感动,为你们的成长感动!也为这学校的老师感动!根据你们刚才的说法,到这里来你们感觉到的最大的不同,就是被尊重,被平等地对待。”

“是的是的。”两个孩子点头回答。

我问:“是不是来了新同学,你们要去帮着安抚开导啊?”

徐明亮说:“是呀,我们还要去接他们。”

“我知道好多学生最初都不愿来这里,那你们怎么给他们说呢?”我问。

和健鹏说:“我们根据他们的喜好,有些人喜欢玩游戏,我们就和他们一起玩游戏,用我们的经历告诉他们,当初我们是如何慢慢喜欢这里的。”

徐明亮说:“先安抚他们,让他们觉得有人关心他们,他们就没有孤独感了,不被歧视。他们就平静了。”

当初被绑被骗来的学生,后来又成了安抚同样被绑被骗来的孩子的“老师”,这个转变本身就是奇迹。而这个奇迹的创造者,就是詹大年校长。

我又问:“詹校长平时和你们见面的时候多不多?”

和健鹏说:“很多的,平时会和我们聊聊天,谈谈心啊什么的。我感觉詹校长是一个很重感情很讲义气的人。”

徐明亮说:“是的。他把我们当朋友,很给我们面子。”

我问:“平时这里同学们之间会不会打架?”

徐明亮说:“当然也会有矛盾,但老师们帮我们解决,基本上不打架。”

和健鹏说:“再说学校就那么多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所以一般不会打架的。”

“对了,我一直想问,这里的老师打不打学生的?”我问。

他俩同时说:“不打不打。”

徐明亮说:“最多是你犯了错误,骂骂你。”

我说:“据我了解,在类似性质的有的学校,就是要体罚学生的,军事化管理的。”

徐明亮说:“我知道,叫××书院,打学生。但我们这里不可能。

正说着,詹大年进来了。

我笑了。对他说:“他们正说你的好话,正表扬你呢!呵呵!”

大年说:“都是朋友了嘛!”然后在旁边坐下。

   我问和健鹏:“下一步准备到哪里读书呢?”

他说:“我去丽江古城区一中读高中,这是丽江最好的高中。”

“你的成绩能上一中吗?”话一出口我有点后悔,怕伤了他自尊。

和健鹏自信地回答:“可以的。”

“哦,那你成绩应该相当不错嘛!”我赞叹道。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大年说:“是呀!他成绩很优秀的。”

十一

他又指着徐明亮:“这孩子也不错,是我的徒弟,跟着我学射箭。我不在的时候,他就替我当教练。”

我对大年说:“明亮说他要去读职高,学管理,以后当官,呵呵!”

大年说:“他适合学管理。他在同学中威望很高,他特别喜欢班级。”

我说:“是的,他刚才说了,他来一个月就当班长了。”

我又问徐明亮:“你为什么那么有威望呢?”

“这……”徐明亮第一次被我问住了,“我也不知道,我觉得我从小就……反正是与生俱来的。”

我忍不住大笑:“哈哈,你天生就有领袖气质!”

“可能是吧?”他居然一点也不谦虚。太可爱了!

上课时间快到了,我最后问两个孩子一个问题:“你们觉得这个学校最大的特点,或者说和一般学校最大的不一样是什么?”

和健鹏说:“会让我们找到自信。”

徐明亮说:“会让我们有存在感。”

“谢谢!”我再次感动。

我对他俩说:“我会永远关注你们的,包括你们长大后做什么,我都会关注的。”

走出心理咨询室,我和两个孩子拍了合影。

在谦让时,我感觉不小心碰着明亮了,我赶紧道歉,他却说:“没有没有,没关系的。”

“再见,李老师!别忘记加微信啊!”两个孩子向我道别。

然后,健鹏搀扶着明亮回教室,我目送他们在阳光下穿过操场远去。


十二

接下来,我听了一节语文课。初一初二正在期末考试,但因为有几十个校长来参观,学校便召集还在学校的初三学生上了一节研究课。

注意,我这里说的“研究课”并不只是供听课老师研究的课,这里的“研究”首先是上课学生之间的研究。说实话,我听公开课听得多了,那种雕琢、表演、做作的课我特别不适应。但说实话,这节课很真实自然,至少没有排练过——作为教了几十年语文的特级教师,这点我还是能看出来的。


这堂课是研讨夏洛蒂三姐妹,老师先让学生看一个关于这三姐妹家庭及身世的视频短片,然后进行研讨。研讨题都是开放式的,好多并没有统一答案,比如,老师给了同学们一个勃朗特兄妹六人的表格,然后让大家从表格中找到自己的新发现。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却隐含着许多开放而新奇的“发现”,正是在这答案并不统一但每一个答案都有依据的回答中,同学们迸发出极其活跃的思维火花。又比如,勃兰威尔·勃朗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说说是谁让他变成这样的?这也是极易引发孩子思考和讨论的问题。课堂上,孩子们热烈的讨论和激烈的争论,让我恍惚感觉是坐在大都市一流名校的教室里,我完全感觉不到这些孩子以前都是他们所在学校的“学渣”。


我特别注意,坐我附近的徐明亮,思维极为活跃,不停地举手要求发言,而他每次发言完毕,都很有风度和礼貌地面向全体师生说:“谢谢!”并伴随着自然的微微点头。而教师的从容、平等、尊重和他不动声色的引导以及对学生热情的鼓励,让我感慨,这是一个无论职业操守还是专业素养都令人敬佩的年轻人。

课堂上,徐明亮提了一个看似简单的问题:“这一家老大是女孩,老二是男孩。男孩女孩都有了,为什么还要生老三、老四呢?”本来很热闹的课堂沉闷了好一阵。大年校长站起来举手了:“我想回答这个问题。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爸爸是个牧师,在基督徒的眼里,人的生命是上帝给的。要不要孩子,不是谁可以决定的。”大年校长坐下的时候,大家掌声响起。校长站起来像学生一样回答问题,这在很多学校是见不到的。

十三

中午,我和詹大年校长在他办公室吃工作餐,一边吃一边聊。

我问:“到你这里来参观的校长也不少吧?”

他说:“是的,全国各地的校长都有。问我问得最多的两个问题:一个是你有什么样的管理制度?请把你的制度给我看看;第二,你是怎么让你的学生怕你的?”

“你怎么回答的?”我问。

“我说对不起,我没有制度。”大年说道,“他问,没有制度你是怎么办的呢?我说,每个班的规则不同,都是学生自我管理,如果你一定要让我拿出一些制度,那肯定是应付上级检查的。”

我说:“但规则也是制度呀!”

“可我们的规则是学生自己定的,自己生成的,和学生的利益有关系。”他解释道,“是通过时间慢慢生成的,比如怎么睡觉,鞋子怎么放,怎么打扫卫生,等等。”

“嗯,有道理。”我表示同意,“那第二个问题你怎么回答的呢?”

“关于第二个问题,怎么让学生怕我?我说我和你们是反的,因为我们的教育目标是让学生不怕我,我们要建立良好的平等的师生关系。刚来的时候,这些孩子都很紧张,因为他在原来学校比较孤立,但来这里后渐渐地他们就很活跃了。”

“呵呵,好玩!”我说,“有的老师认为,一定要让学生怕老师,不然怎么管得住学生呢?所以一般的老师都希望学生怕自己,这样才好管,至少应该对老师是又爱又怕,可你居然追求学生不怕。我想起我做校长的时候,也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一定要做一个孩子不怕的校长!这个目标其实我是向苏霍姆林斯基学的,他就是这样要求自己的。”

十四

我想起早晨和两个男孩聊天时,徐明亮谈到他刚到这里时,一个叫“黎晋庭”的学生来安抚他,我问大年:“这个黎晋庭,很不简单啊!你还记得吗?”

他说:“当然记得。不过这没什么,每次来了新生,都是高年级学生去开导他们,他们用自己现身说法,很有效的。”

我问:“这个黎晋庭已经毕业了吧?”

他说:“是的,毕业两年了。嗨,这孩子也有故事。这个黎晋庭的情况很特殊,是一个单亲妈妈的孩子,他从没见过他父亲。小学三年级起他就没有上学,一直在家里面上网,不跟任何人沟通啊,就像一个野人。他到我们学校来的时候是初一,我们接到他的时候,他完全就像是那种山老鼠的形象,头发长长的,指头是变形的,就像一只小动物,体重只有30多斤,不是30多公斤,是30多市斤。他刚到学校时,经常是大叫大哭,这个老师抱着他喂饭,那个学长抱着他洗澡啊,这样前前后后差不多过了两个月啊,他才慢慢平静下来了。”

我问:“后来这孩子发展得很好吧?”

他说:“这个孩子很聪明,后来在我们学校读书,发展得非常好。还成了我们学校心理社的社长。后来竞选班长成功。”


“啊,这么厉害!”我赞叹道。

“是的。很多校长在我们学校参观的时候,这个孩子都帮他们做过心理分析,很多校长都非常非常佩服他的。现在听说这个孩子在自学心理专业,然后他学的是计算机专业。”

十五

黎晋庭帮助过很多人,他说自己曾经也有过心理问题,后来成为心理社的社长以后,他帮助过很多孩子,他帮助的新同学可能是最多的,他也帮助过很多成年人啊,这个孩子本身就是个奇才。

我很惊讶,问:“黎晋庭才读了小学三年级,那到了你们这里学习上怎么办?”

他说:“李老师,其实这些孩子聪明得很,有的孩子初中三年,只上一个学期或者一年,他就可以把所有的课程学完。黎晋庭的学习成绩在我们这里是最好的,他后来考上了普通高中,但他不去读,他说三年高中又把他废掉了,他自己去学电脑,学计算机编程,然后直接读一个五年制大专,然后他又自学心理学。其实,像这种例子太多了,读书的时间很少啊,但懂事之后,完全能够跟得上。所以我认为,学习可能跟老师没有什么必然的关系,也就是说学生是可以自学的。”

三年前的一天,吉林省孤儿学校张洁校长一行三人访问昆明丑小鸭中学。丑小鸭中学学生会副主席、心理社社长黎晋庭给张洁校长做了心理测试后,说:“您是一位完美型人格的校长,对下属要求极为严格,这样难免产生孤独感。建议您在以后的工作中多与下属沟通,同时要接纳不完美。给自己减减压,这样工作效率会更高。



 张校长说:“太对了。你太厉害了!一个十四岁的娃娃竟有这样高的水平,真不简单。”

我对大年说:“黎晋庭的确是一个奇迹!”

他却说:“其实这样的孩子在我们学校很多的。”

十六

正说着,有一个孩子的爸爸妈妈来向校长告别,说孩子来这里变化太大了:“孩子变了,长高了差不多10公分,懂事了,胆子也大了。”他们非常感谢学校。分别时,背着吉他的孩子特意过来和詹校长握手。那孩子的行李箱上一叠书,是《世界通史》等史书,还有文学、基因学、电脑编程、网页制作一类的书籍。

他们走后,大年给我说:“这孩子叫靳子涵,来自敦煌,是去年12月25号他妈妈送来的,也是因为厌学而逃学,和爸爸很难沟通。爸爸是个学霸,毕业于名牌大学,对儿子的要求非常高。昨天是他爸爸妈妈来接他,这是爸爸妈妈7个月来第一次见到孩子,非常高兴。孩子在学校学会了弹吉他,学会了擒拿,学会了当主持人。”

“孩子学习成绩怎么样?”我问。

“学习成绩也很好。以前这个孩子跟爸爸的关系差得很,我看到孩子看那些书真的很感动,谁能想到以前那么厌学的孩子现在这么爱读书?他吉他也弹得非常好,还在我们学校做主持,做了很多次主持啊,并且他在与人沟通方面也很擅长,可以带新生,有的学生老师搞不定,就是他去搞定的。他这么大的变化,所以爸爸妈妈都非常高兴。昨天他还说不走,他是初一嘛,他说他一定要读完,这里读完三年,直到初中毕业,但是不行,为什么呢?因为他在兰州读书,他必须在兰州上满五年中学,才可以在兰州考大学,他下学期初二了,所以他就必须回去读。但他说,我明年暑假一定要回来,爸爸妈妈说,暑假你想回来就回来嘛!这样,他才走了。但走的时候对我说,一定要和我握个手才走。”

不一会儿,我看到大年在微信圈晒出了靳子涵的照片,并写道:“一个初一的孩子离校了。看着他背上背的琴,行李箱上拉的书,我就很满足了。”


是呀,来的时候厌学,走的时候带着一摞书离去,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说明孩子的变化和成长呢?

十七

我突然想到了刚才徐明亮对我说的话:“每一个学生都有转变。而且出去的学生都对这个学校有些感情,很依恋的。”

于是我情不自禁地说:“每一个孩子离去都是这样依依不舍啊!”

这时候,大年的爱人杨柳(也在这里工作)说:“昨天张朋云还给我打电话,说我很想你们,我很想念学校呢!”

我问:“这个孩子又有故事吧?”

大年说:“嗨,这孩子,刚来的时候,他看见老师就发抖,发抖了一个星期。”

杨柳补充说:“看到所有老师都发抖。”

我问:“谁送他来的?”

大年说:“他爸爸从深圳坐飞机来,同时教官押着他从广州坐飞机到昆明。他原来是在一所军事化管理的学校。到昆明后,就送到我这里来。他们那么远来,我说先吃饭吧!我就带他们去吃饭。他、他爸、教官和我四个人一起吃饭。当时,他爸坐在我左边,教官在我对面,这孩子就在我右边。我看孩子一动不动,很紧张,很规矩地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毕恭毕敬的。我说:‘你吃饭呀!’他看看教官,就想起身去帮教官盛饭,我说教官的饭不要你盛,你肚子饿了你先吃。他小声说:‘我怎么能吃呢?教官都还没说吃饭。’教官就开了一句口:‘吃饭。’他才开始吃。一边吃, 一边用眼睛看着他爸或教官,很紧张,生怕自己犯了什么错。”

十八

我忍不住叹息:“可怜的孩子!”

大年继续讲:“我看到他手上有伤,我就问他:‘你被打过吗?’他看了看教官,说:‘没有。’我知道他是怕教官,所以不愿意说‘打了’,于是我改口说:‘不是打,是老师处罚你,是不是?’他说:‘老师处罚学生,是对的嘛,是正常的。’我一听就火了:被打成这样,还说是正常的,便问他:‘你身上的伤,是老师打的吗?’他说:‘有的是蚊子咬的。’我想,就算蚊子咬的,把你咬成这样,这学校也太缺德嘛!他一直看着教官,看教官是不是需要添饭。我看孩子这么紧张,这么可怜,就大声对他说:‘我,是这里的校长,你进了这个门,就是我的孩子!如果哪个还敢欺负你,老子帮你揍死他!你放心,不要怕!’我就有意当着他父亲和教官说这个话。我的话讲得很粗,因为当时我很气愤嘛!但他还是不太相信,因为教官就在旁边。后来吃完饭,他一直跟着他教官,走路很紧张,很拘束,是很标准的军训动作。我说:‘你不要这样走路,放松,你看看那些同学。’因为这时候刚好过来了几个学生,他们问我:‘校长,是不是来新生了?’很活泼很自然的样子,但这孩子还是不行,紧张得很,因为他习惯了,已经完全机械化了。后来,我就当着很多同学买了一袋苹果给他,和他就熟悉了。杨柳也买了一些东西给他,而且表扬他:‘你们看,这个孩子其他的优点我暂时还没有看到,但是他的军事很强,你们看他走路的姿势,他站的军姿,很像军人。’就是有意找优点表扬他,这样他就找到感觉了。”

十九

杨柳说:“后来上军训课时,我就让他当小助教,训练一些新来的同学,他瞬间就找到存在感了,自信起来了,然后胆子也开始大了,越来越活泼了。”

大年说:“我非常理解这样的孩子,到我们这里来的孩子大都是这样的。他心理有阴影,为了消除他这个心理阴影,我花了两个星期。最初他完全是机器人,看到老师,就条件反射式的紧张。我就给他说,你这是在干什么?不要这么紧张,现在不是军训课。”

我问:“这个孩子,现在已经离开学校了?”

大年说:“七号离开的,在这里待了一年。后来这孩子非常阳光,还当主持人。”

说着,大年拿出手机翻出他的一些照片给我看:“看,多么阳光的孩子!”

我一看,这孩子果真阳光。


大年又给我看一个视频,是这个孩子当主持人时的情景。看到这个自信大方、英俊潇洒的主持人,我很难想象他一年前到这里时那副惊恐紧张的样子。

“所以,我20年前就讲过一个观点:教育就是要让学生不怕。”大年又回到刚才的问题,“学生没有必要怕老师。不是怕不怕的问题,你就告诉孩子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就行了。”

我说:“不过,你能够转变学生,靠的不仅仅是学生不怕老师,而是不怕后面的尊重、智慧,对他心理的引导……”

“我觉得,对学生就两步:第一,让学生对你产生依赖感,第二,让学生对你产生依恋感。”他说,“所谓‘依赖’,就是不能没有你,如果没有你他会觉得突然失去了什么,然后再让他产生独立,不能老依赖别人。所谓‘依恋’就是精神上和你交流,信任你。依赖是短时间的,而依恋则可能是长久的。我的学生出去后,包括长大了,工作了,什么话都愿意对我说,谈男朋友啊,谈女朋友啊,都愿意在网上和我聊。我就给他们做一些建议。我们这些孩子,来我这里之前,都是缺少依赖感的,因为他没有可依赖的人,家长不管他,老师鄙视他,老师鄙视他同学也就看不起他,事实上他们是没有存在感的。你给他一种依赖感,他就有一种到家的感觉。所以,一定不能让孩子怕你。”

我说:“不但孩子们依恋学校,他们的爸爸妈妈也会很感谢学校。”

二十

说着,他又给我看了一张照片:“这是有一次去山上露营时我拍的。你看这个孩子,叫潘俞睿,肩上扛着箱子,胸前挂着吉他,眼神坚毅,这是一个男子汉的感觉。”

照片上的孩子,果真是一个小男子汉的形象。


大年说:“潘俞睿的母亲,是一个大学的高材生,单亲妈妈。她是我的网友,关注了我两年。潘俞睿在初二的第一个学期,被妈妈送到我这里,潘俞睿母亲说这个孩子在原来的学校受侮辱,那是一所重点中学。她说把孩子送到我这里,就感到很轻松了,可以干点别的活了。”

我问:“这孩子来这里之前成绩一定也不太好吧?”

大年说:“不是‘不太好’,而是太不好!学校要开除他。在我这里待了一年半差不多两年,完全变了,人变懂事,坚强,阳光。后来在我这里参加的中考,考上了重点高中。一些家长看不起丑小鸭中学,觉得把孩子送到这里脸上不光彩,而潘俞睿妈妈则不然,她经常把孩子在丑小鸭的照片发在朋友圈,她很自豪,说我的孩子就是在丑小鸭得到改变的,她说,如果没有丑小鸭,我什么都没有!”

“现在这孩子应该读高中了,情况怎么样?”我问。

大年说:“潘俞睿去年就考上了一所重点中学。刚读完高一,下学期就高二了。他读的高中规模很大,这次期末考试,在六千七百多高一的孩子中,他是前几名。他母亲很感动,我也很感动。”

说着,大年又指着照片:“潘俞睿这孩子以后不管做什么都能成功,你看他的责任感。这样的孩子你还愁他的生活能力吗?”

大年给我看他保存的去年潘俞睿刚进高一时,孩子母亲发来的微信:“现在这个学校几万人,如果没有在丑小鸭历练过的一年半,都不知道淹没到哪里去了,而现在,我相信他会闪耀!”“从一个厌学逃学的网瘾少年,变成了现在的阳光自信的高一男生,真的非常感谢丑小鸭!”


二十一

如果不是时间关系,詹大年可以接着讲他的“丑小鸭”故事,三天三夜也讲不完。

我感叹道:“你讲起学生来,如数家珍,你对他们每一个人都很熟悉啊!是不是每一个学生都认识呀?”

他说:“从建校到现在,我不敢说每一个,但绝大多数我都能叫出名字,应该有80%以上的,跟我的关系非常亲近,他们都把我当好朋友的。”

我问大年:“学校运营没问题吧?”

“没问题。”他说,“当然也不可能有很多盈利,我也没想过靠这个学校来发财。但学校的发展我是有信心的。”

现在,一些地方都希望詹大年去办分校,还有不少投资者到他办公室来希望合作办学,重新给他修一座漂亮的校舍。但目前詹大年都没答应。他说:“我怕我的丑小鸭变味走样,我并不想通过办学来挣大钱,我的想法很单纯,就想按我的想法纯粹地做教育。你想,如果哪位投资者投入了大量的资金,我得对投资负责呀。这样,东奔西跑的,跟孩子们在一起的时间不就少了吗?况且,办这样的学校,不是谁都可以接纳的。能办到哪一天,真的只有上帝知道。”


我说:“其实,如果你的丑小鸭中学要扩大规模,在全国办几所分校,市场需求是不愁的,传统教育每天都源源不断地制造出丑小鸭中学所需要的生源。”

他说:“这个我知道。但我就是办一百所丑小鸭中学,也不可能挽救和转变所有被传统教育抛弃的孩子。我精力有限,做一点算一点,改变一个算一个吧!”

我说:“如果有人能够为丑小鸭中学重新修建一个漂亮宽敞的校园,也是好事。”

他说:“我不这样看,其实丑小鸭中学在哪里都无所谓,校舍是否豪华也不重要,关键在于学校是不是温馨的家。而目前,虽然我们学校很朴素很简陋,孩子们喜欢,并且依恋,我觉得很好了!其实,我算不得一个办学者,我只是一个教师。”


二十二

我再次感受到,詹大年和丑小鸭中学老师们是真正在“育人”。他们是把孩子当人,而不是知识的容器,不是做题的机器,不是考试的工具,呵护他们受伤的心灵,恢复他们受损的自尊,让他们不但有文化知识,也有生存能力,更有健全的人格、强健的大脑、坚韧的意志、博大的爱心、丰富的情感、开阔的视野……

丑小鸭中学着眼于每一个人的人格尊严、精神自由、成长快乐和全面发展,这就是真正的素质教育。

因为下午还要乘坐飞机,我不得不离开丑小鸭中学,向大年告别。上车前,我再次回望丑小鸭中学校园。

的确,和我第一次来一样,整个校园没有变化,依然朴素、洁净——当然,可能在一些人的眼中这叫“寒碜”。墙上看不到“校训”“校风”“教风”之类的文字,也没有“领导关怀”的大幅照片,总之,看不出一点“校园文化”的“打造”痕迹。


但操场边的国旗杆下,有四个不那么醒目的字:“教真育爱”。国旗下两边的矮墙上分别写着两句话:“办家长放心的学校”“做学生依恋的老师”。

放眼整个校园,就这么20字的“文化打造”,可这每一个字都不是标语,而是詹大年和他的同事发自内心的信念和日常生活的行动。

二十三

所谓“教真”,就是教育者以真诚去唤醒孩子的真诚,并给孩子以真实而不是虚假的教育,同时教会学生成为一个真实的人。只有真人才能造就真人,教育者的真诚、真实、真性情,真思想,是培养真人的前提条件。不说假话,不做假事,实事求是,求真务实。如陶行知先生所说:“千教万教教人求真,千学万学学做真人。”而没有一点“校园文化”痕迹的校园,正是体现了一种真实的校园文化。

所谓“育爱”,就是教育者以自己的善良之心培养善良的人,用爱滋润爱。这里的“培养”和“滋润”不是大张旗鼓的“教育”,而是教育者自身言行的示范与感染,所谓“真爱”就是不带功利的爱,就是明知学生考不上大学依然爱他,就是明知学生看上去不那么可爱甚至令人头疼却依然爱他,就是几乎所有学校的校长和老师都鄙视他赶他走可詹大年和丑小鸭中学的老师依然把他当宝贝来爱……

所谓“办家长放心的学校”,就是让每一个把孩子送到这里来的家长,都能安安心心地回去,该干啥干啥,而不是连上班都心神不宁,随时准备接到班主任告状的电话,或老担心孩子会不会又被老师罚站了;相反,他们以把孩子送到丑小鸭中学而感到自豪,发自内心地说:“总算放心了!”


所谓“做学生依恋的老师”,就是让每一个到这里来的孩子——其中大部分都是被“骗”来的、捆来的,有的甚至是五花大绑押送来的,还有被喂安眠药后运来的,都把詹校长和每一位老师当做自己最信任的人,向他们说悄悄话,都不愿再离开这里。

其实,就语言表达而言,这几句话毫无特色,我们在其他任何校园似乎都能看到,而且同样这个意思却在语言上更富新意的造句更多,但是,但是——丑小鸭中学把这20字实实在在又自然而然地化作了每一个教师的日常行为,化作了每一个家长的切身体验,更化作了每一个孩子的细腻感受。

我没有夸张。

徐明亮、和健鹏、黎晋庭、张朋云、潘俞睿、靳子涵……以及每一个从“丑小鸭”蜕变成“白天鹅”的孩子,都可以作证。

2020年8月3日

(文章来源:镇西茶馆   作者:李镇西)

更新:2020-08-12 07:4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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