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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的手

作者:张驼 来源:《散文选刊》 点击:7631

娘的手怕是我在这个世界上见到过的最粗糙、最难看的一双手了。至今想起那双手,我的心还隐隐作痛。
       在我儿时,隆冬的夜晚一觉醒来,就看见娘仍坐在昏暗的油灯下忙着什么。我从来不知道娘夜里何时躺下睡觉,也不知道娘何时起来下地干活。每天晚上,娘总是洗罢一大家子的锅碗瓢盆后,就开始似乎没有尽头的纺线织布和缝缝补补。娘的手很扎,就像长满了无数的刺儿。每晚娘给我脱衣服时,我从来不让娘的手挨我的身子,一挨就扎得我蹦起来。
       冬日的夜晚,娘都要“焊”手后才睡觉。有一次,我悄悄地伏在娘的背后看了起来。只见娘拿着一块黄色的东西就着油灯的火苗烧,直烧得那东西滴下黏稠的汁液来。当那黏稠的汁液就要滴下来时,娘赶紧用手接住,每落下一滴,娘就不由得浑身颤抖一下,分明是那滚烫的东西烫的。我拿起娘的手端详,只见手指上缠满了胶布,手心、手背上裂开了无数的口子。那些口子就像一条条饥饿的鱼大张着嘴巴,有的结着血痂,有的还正流着血,那黏稠的东西就滴在那些裂口上。我问:“娘,你手上怎么裂了恁些口子?”娘说,常年风吹土糙,受冻受冷能不裂口子?娘又说,这是松香,用松香烧热涂在裂口上,焐一夜就好多了。松香涂在娘的手上,一滴滴结在裂口上,干巴巴的。“娘,我再也不说你的手扎了。”娘一把把我搂在怀里。
      大半晌时,我去给整地的娘送馍。凛冽的西北风把我刮得趔趔趄趄,灰蒙蒙的天空撒起雪花来,打在脸上生疼。当娘脱去手上沾满湿土、冻得硬邦邦的帆布手套时,娘的嘴一咧一咧的,费了好大的劲才将手套脱下来。我看见娘的手成了一双血手,满手的裂口渗出红红的血来,血和手套凝在了一起。娘用血手拿起还温热的馍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每年秋风一起,娘的手就开始裂口,手心、手背像久旱的泥滩横七竖八地张开了无数的口子。娘用胶布缠手,用松香“焊”手,一双本来白净娇好的手变得粗糙难看起来。秋日里,娘和队里的妇女们在地里摘棉花,娘手上的血染在雪白的棉花上。直到第二年的五月,娘的手才没有了胶布,才不再“焊”手了。
       多年之后,年岁大了的娘不再下地干活,成了专职的“孩子王”,毫无怨言地将岁月送给了她的儿孙们。又是冬日的一天,我突然想起什么,端起娘的手细看起来:“娘,你的手好了!”娘的手生起了老人斑,皮肤也松弛起来,但润润的没了裂口。
       “傻子,娘的手本来就好好的,那都是一年四季没黑没白地在田里干活糙的,如今不沾土星,不摸锄把,冬天又不大出门,手哪能裂口?”
       但娘的手一刻也没有闲过,在她的手下似乎有着永远也干不完的活,只是动作比前笨拙了许多,缓慢了许多。娘总说,干活干活,人活着就要干活。娘的话我记在了心里……
 

更新:2011-07-07 05:5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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