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亦庄实验小学访问记
　　一直想为她——北京十一分校亦庄实验小学，写下些文字，提了几次笔，又觉得欲言又止，瞻前顾后，一怕自己的文笔配不上它的格调，二怕自己的构思理不清它的逻辑，说她很有特色吧，校长却告诉我们说学校不要轻谈特色，没有特色才是最大的特色，意思是说一统的特色就是对特色的伤害或者是扼杀，思来想去，最后决定用纪实的文笔描述她给我的视听、感悟和觉察，还有情绪的展露……
　　一一见如故：校园里的文化
　　初次听说她的名字是一位志趣相投的朋友推荐，他告诉我要研究课程改革中的学校整体变革，这个学校要去看看，这是一所与众不同的公办学校，体制内改革的范例。他发给了我一张关于亦庄小学的图片，上面写着“我们要研究的话题：基于归还权力的项目管理体制建构，基于归还权力的扁平化分布式行政管理机制，基于归还权力的班级管理体系构建。”2014年11月27日带着对她的好奇和渴望，按图索骥，经过地铁、公交车和出租车共一个半小时车程，和几个校长一起赶往大兴一睹为快。出租车上，司机师傅说，你们要去那个学校啊，那学校不错的，我问他说，您是怎么知道的？他告诉我们说，那学校老师出去讲课我拉过他们，那个学校的学生都不想放假回家，还要呆在学校里呢。喔！真地像师傅说的那样吗？
　　进了校门，门岗工作人员发给我们每人参观证和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轻声慢语，留下宝贵意见之类的话。张老师带我们进入综合楼大厅，迎面是整面挂满了师生照片的墙壁，一眼望去，花花绿绿、大大小小、千姿百态，有笑容可掬的、一脸坏笑的，故作深沉的、无奇不有……张老师告诉我们说这是他们学校的“笑脸墙”，这些照片都是师生们不经意间抓拍的生活照，是他们真实自然地生活。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这不就是学校办学理念的最好写照吗？这不正是学校文化吗？这不就是他们共同的生活方式和精神追求的展示吗？简单又朴素，多么精致而简约的表达！我怎么还头头是道地给校长讲说校园文化的三个境界：初级水平是有展板但内容是大众的，中级水平是有展板且内容是教育的，高级水平应是自己的，内容是自己的，自己的生活的行为和方式写照。现在看来，我的解说如此饶舌，如此臃肿、相形见绌！
　　二豁然开朗：“全课程”生活教育
　　接下来是张老师带我们参观整个教学楼，看了四层楼不同年级的学习成果、活动、课程和生活，只觉得眼睛不够用，赶快拿出了相机，拍下它们，记下他们的生活、学习的足迹。我们一个一个来数数看，看他们学校生活中都发生和将要发生的故事，还有这里的人物、一起分享他们课堂内外的发现和惊喜，看他们在嬉笑游戏，看他们如何学会倾听、学会感恩，听他们讲小孩子有勇气故事……
　　大厅侧墙上布展的是卢晗美小朋友的美术作品个人展，一副艺术家范儿了。接下来是人文课程——不一样的内心世界，周一校本课的海报；然后是一张红红的大喜报，学校参加北京市学校健美操比赛，一等奖大满贯，五项，二等奖一项，共六项，学校获得全北京市第一名大奖。学校月度人物海报（10月份的），是一位女老师，大大的照片下面写着这样的颁奖词：他是一位温婉灵动的语文老师，她的课堂行云流水，无时无刻不迸发着学生的奇思妙想。不仅如此，她还是学校课程中心的负责人，十月份，她为说教材一事尽心尽责，努力为年轻教师搭建展示平台。她就是温润如水的李伟老师。——北京亦庄实验小学。张老师告诉我们说，学校的月度人物是工会组织评选，大家投票产生的，是每月的一份荣誉评比；还有每周之最（11月份），这张每周之最的海报内容是这样的，“最美师生：老纪和孩子们，最爱是级币，那是他们能力的象征（学校里有班币、级币、和校币，一般是用来奖励孩子，这是孩子们在学校里进行买卖和交易的流通货币）。最感人的一幕，4.3班陈佳慧老师在家长会上为孩子们的成长感动地留下了热泪”。接下来是整面墙上挂满的彩绘T恤衫，张老师告诉我们这是孩子们彩绘T恤衫周的部分成果，孩子们自己设计自己涂鸦的作品。对面墙壁上好似六一儿童节海报，海报的内容大致是这样的：活动主题是六一广场快乐游。内容有美食区里品美食、游戏区里玩游戏、艺术区里赏艺术、服务区里来休息、商业区里来购物。同学们，请开动脑筋、寻求合作、精心策划店铺、吸引顾客展现你全方位的才华：请带着你的“六一币”来这里经营店铺、参与游戏、购买产品、观看艺术，尽情享受吧。活动大奖：评出最具人气主题区一个、最具人气店铺4个、最具创意店铺4个，大奖等你来拿！最下面还写着这样一行字：你将得到神秘六一礼物，记得在六一许愿袋里放上你的“六一心愿”，我们将抽出6位同学，帮你实现愿望！这或许才是真正属于儿童的六一儿童节！想起了那些所谓“高大上”的表演式的传统儿童节，哪一种更体现了以儿童为本呢？更能够使儿童有入心入脑的体验呢？传统演出该不会是成人对儿童节的一种挥霍吧？这不由我脸发红、心跳厉害！走到二楼是一次主题活动的展示墙：好玩的帽子。这些帽子都是孩子们自己动手制作的，真有点不计其数、眼花缭乱，仿佛进入了童话世界，这些中间最好笑之一的人物，是一个戴着一顶黑毡帽、被学生打扮成“村长”模样的李振村校长。接下来看到的是瓶子的分类研究项目，关于瓶子的课程。还有中高年级的万物简史课程、石头记课程、科学探究竹：竹子分类、竹子用途、全国的分布、地貌特征等等。戏剧工作室、聊天室、首届新闻发布会的海报和剪辑留影……不胜枚举。
　　这是师生们一年来的行踪、孩子的生活内容写照，彰显着他们的教育思想：一切为了孩子当下快乐地学习和生活，也为了孩子未来健全持续的发展！他们用“全课程”诉说着亦庄实验小学的教育理想和信念、教育的策略和途径。“全课程”是李振村校长的教育设想和实践。李校长说他2012年受李希贵校长的委托筹建这所学校，当时很忐忑，于是到了非常有名的小学呆了一周，和孩子们一起上课、下课、做操、放学，进行了一周的体验，结果疲惫不堪，就下决心做些改变，就开始了改变课程结构的全课程3.0版的实验，这一实验是基于现行学校学科划分过细，像是一口口没有关联的深井，缺乏与生活相关联的知识世界，学科给孩子只是符号和文字，而没有从孩子的认知特点出发，引起孩子对生活世界的整体认知和系统知识世界的兴趣。全课程的理念就是把人培养成人。首先是进行跨学科整合，而不是添加一门一门割裂的课程，这种不调结构只增数量的课程改革可能会徒增孩子的负担而无助孩子兴趣的增长。一种类型是跨学科整合就是多学科并举解决同一个主题。如学校的绘本课程是语文、美术和音乐的整合。第二个主要的类型即学科融合，是两门学科之间的融合，就是通过历史课学习阅读、通过阅读课学习历史，通过体育课学习音乐，通过音乐课学习体育等。第三种是超学科课程。即没有学科的概念，通过一个又一个的项目学习，比如“始业课程”，始业课程意味着注重学科融合，新编写教材，高度重视儿童的游戏精神，课程指向儿童的生活。例如，研究动物，先介绍某类动物的知识，然后去参观动物，回来后小朋友说一说、讲一讲、画一画、写一写。和传统课程相比，全课程改变了什么呢？她改变了课程结构，改变了课程内容，改变了教学方式、改变了管理方式。从而让关注每一个整体的人成为可能，让教育在生活中生成、这种学习生活使得每一个生命舒展、学习无边界！全课程理念将给我们带来哪些启示呢？简单地说就是以系统整体优化、专题化、趣味性为指导思想，从儿童当下的生活出发，以怎样能够引发儿童兴趣来设计课程内容和学习方式，解决一个或一系列的小专题为目标，逐步研发我们自己的校本课程，这完全是可能的！
　　三见证奇迹：教室里静悄悄的革命
　　我观察了两节课堂。一节是二年级的诵读课，进去的时候已经上到一半了，他们的诵读课一般是上午前两节连上的，这节课的内容是关于流浪狗的无字漫画，看教室前面白板上写着“同理心”，应是这节课的主题。老师在电子屏上一页一页地翻阅着，画面上是流浪狗的黑白色的不同形态，奔跑、垂头、远处张望、低头寻觅、追赶等等。然后孩子们争先恐后用自己的语言表达对画面的理解和感受，孩子们体会着流浪狗的遭遇，声情并茂，语言优美、精神饱满，难以相信的是孩子们竟能说出漫画家笔下的语言，更令人惊叹的是，我看见了孩子一脸投入的深情、这些语言都是孩子们内心声音，是真情流露，这可能就是卢梭“孩子内心本真声音”的对话，我看见几个孩子眼睛里对流浪狗被主人抛弃致以同情的泪花，那一刻，我的灵魂被这些天真稚嫩的童心打动，被课堂里的纯净、被师生高尚的对话深深触动。“教师是人类通向天国的引路人”哲学家尼采竟能说出这样的真知灼见，我猜他在数百年前是否和我一样曾经身临这样的课堂或者幸遇过这样的老师呢？
　　观察的另一节是磁铁科学课，这节课是一位刚刚大学毕业的年轻的老师执教的。课堂的流程分三部分，先引出磁铁，引导学生发散式思考并回答自己所知道的磁铁的秘密，然后老师演示，最后发给每个小组一套实验材料和工具，孩子们动手做三个实验。我注意到老师在演示实验的每一步之前都用询问的语气问孩子会发生什么，然后孩子们七嘴八舌说出假想和推断，每次老师都说，科学家要试试看、试验了才能知道，接着验证刚刚提出的问题发现结果，经过验证后，老师会说，这是为什么呢？如果换一种，如果……会发生什么呢？在演示过程中老师的课堂导语多是这样的：倾听才会智慧，要先思考然后去证明而不是先说出来，科学家从不随便说“不”，而是试试看，老师不喜欢你这样的行为，老师喜欢会倾听的孩子，倾听会使我们更聪明。好了下面你们可以自己试试看了，每个小组一套材料共做三个实验，然后回答以下三个问题，你实验中解决了的问题？你的问题是什么？你能发现你以前不知道的东西是什么？孩子们分组实验后最后提出的问题有：一个磁铁可以拉着另一个磁铁跑，里面是什么？我可以打开看看吗？他怎么不听话了？磁铁很远吸不住，靠近一些就吸住了？为什么曲别针在磁铁上摩擦就变成磁铁啦？最后老师把这些问题演示了一遍说，是啊，怎么会是这样呢？你还发现了什么问题呢？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们以后要去探究啊，发现问题才是我们这节课最重要的事情喔！
　　四源头活水：“做最好的自己”的治校理念
　　为什么中国的学生最乖、我们有最好的校园纪律，在学校纪律约束的高压控制下是一种状态，但是一出校门就原形毕露，我们有着最不讲秩序的公民？
　　为什么课堂上我们总要孩子按照我们预设的唯一标准答案来应答而不是鼓励他有自己的想法、体验并表达自己的感受而勇于质疑？
　　为什么我们非要在校园里让孩子行队礼，给不认识的陌生人也要行此礼仪？为什么不能回归生活的常态只是微笑或者由着自己方式？
　　由此，教育就需要丰富、多元、开放、自由的全课程和新型的课堂形态实验，尝试着做。这些需要老师们的积极主动和创造。
　　怎么调动老师的积极性和创造性呢？首先是评价，评价为了什么？为了分出一二三等吗，那么其他的人不是不想干了吗？显然不是。除了必要的规定性评价制度，其次是非正式评价，学校充分发挥大家的智慧，工会组织大家投票评选每周之最、每月月度人物。评价的宗旨应始终坚持信任教师、给他自由，让愿景和工作目标协调一致，帮助每一个老师成长。学校管理最终是为了创造一种机制，让他们为自己做，为做每个人自己的课程，有了项目就有了职业理想，学校提供一切支持让教师为理想而战。就像医生为了病人而战，教师为了学生而战，而不是为了学校（领导）而战，学校就是为老师服务，领导当好管家把教师当主人并像管家服从主人一样服务教师的需求。学校每一个人都不能懈怠教学和孩子。不懈怠孩子和教学前提是学校管理和后勤的服务人员每一个人都不能懈怠教师，不能让教师受委屈就是为了不让孩子受委屈，管理和后勤人员受委屈也不能让老师受委屈，校园一键通必需保障教师的需求在按键三分钟之内解决和满意答复，校长就是国防部长和外交部长，把那些对教师无意义的事情挡在外边，所有的教师在教室里办公，学校专门为教师安排交流分享室，布置地很温馨，但是发现他们除了课间茶歇，没有时间去那里，你会发现在走廊上走路小跑的是我们的教师，慢慢走着的是参观人员。
　　保证优劳优酬。学校的管理应假设每一个人都是有尊严的，都有积极和消极的一面，看你营造的学校环境适合他往哪方面发展，管理要适合人性，多多引发正能量，管理其实也就是这么简单。例如学校的会议，如果在会议上揭丑进行丑闻大展示，或者用高高在上的姿态说教指控，那么这种负能量会通过教师传递到班级，教师也会高高在上、指责抱怨孩子，施行说教甚至粗暴的呵斥。相反，采用宽慰的语言，身边感人的故事、诗情画意般的话语让每个人去倾听、去发现、去觉察，智慧的管理是指向正能量的，提供天王价值和理想的路径、策略和方法。试想，我们用温润和良善对待教师，教师就会用温润和良善对待孩子。校长一定多多发现学校里的感人故事，用引发正能量的方式化解负面的苗头和事情。例如，学校发现有老师在QQ群上说别人闲话，过了一段时间正好学校开会，李校长说：“有一次我发现晚上11点至1点我们的老师还在空间里相互竖大拇指，送玫瑰、讨论问题、让我很感动，结果让我激动地一夜失眠，你们想必和我一样也会失眠吧，我想给老师们说，一定要注意休息时间和保证身体健康，讨论问题可以到学校来，拜托大家了。”
　　最后我想说：学校文化或者办学理念不必是千言万语的理论演绎和归纳，从儿童出发，以儿童发展为本的就是文明的；课程、课堂是基于儿童学习生活的体验、能够引领儿童专注于思考探究就是科学的；管理基于激发教师从“生存的人”到“自我价值实现的人”，激发人性积极的一面，让教师“成为最好的自己”，能够在与同伴一起研究中分享体验与共识，才是智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