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洼里,白扬树叶哗啦啦的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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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我长发飘飘,戴一副深圳最流行的细边眼镜,脚下是北方少见的“波鞋”,一双“reebok”的运动鞋,踏在北方的小县城——沁水县城的青石板的街道上,一城的柳树,柳树叶儿轻拂,我放下手上的皮箱,扶着吉他,迎着夕阳站在路边等车。
天边泛起暮色,才等来了工程处开来的车。等来的居然是一部东风车,而且身边的一群人非常敏捷爬上了车斗,我的行李也被他们一并弄上了车,我愣愣的看着他们,有人说,快上呀!天都快黑了!不知是谁的手把我拉上了车。还来不及感慨、惊讶,就这样,我以一个隧道工人的身份开始了新的生活。
我单位的名称非常气派——中国铁道部隧道工程局一处。
这气派的名称背后是一群满身油渍的隧道工人,工地处在沁水县下属的杏裕乡。
杏裕乡处在一个山洼里,秋风里白扬树叶哗啦啦的响,山上有跟枫叶样的叶子火红一片,路旁开着许多叫不出名的野花,隧道口在山的半腰上,一个半圆形的洞口顶上写着:云台山隧道。
我的工作是往隧道里送风,像《西游记》里的风婆,风婆的姿态是溥纱轻舞,以诗的形态就完成了工作。
我的工作则枯燥且泛味,伴着轰隆隆的机器声,加机油的间隙里,我翻开了深圳带回来的书,杜拉斯写的《情人》,我渴望我的生活也如湄公河上的那个年轻的白人小姑娘,穿着旧的丝质的连衣裙,在贫穷守望,遇上他的真命天子,衣着考究,停一辆小轿车在车间门口,递上一束花,或是一支烟,当然,这是小说,我的生活,只有高分贝的噪音,偶尔有老百姓赶集的拖拉机和驴车出现,队上的东风车风驰而过,尘土扬得几米高,开车的小伙子故意在机房门口把喇叭按得震耳欲聋,同上班的君是四川人,她皱着眉头代孕追出去骂,瓜娃子!跑这么快!赶去投胎呀!司机探出头来,潇洒的挥挥手,绝尘而去。
日子过得没滋没味,枯败的黄叶在风中打转,坐在小溪旁翻看杜那斯的《情人》,我看到了所有的爱情都有一个共性,要么是相守,要么就分手。
《情人》最后的结局是那个被称为白人小娼妇的女孩子离开了,而那个中国男人回到中国大连后奉命成婚,娶了一个同样是中国人的女孩子。原来,爱情不仅仅是相爱就可以跨越一切,在金钱面前,爱情也要分三、六、九等,那个面色苍白的白人小姑娘,无根无基,她怎么配得上黄皮肤富翁的家世呢?
我也如浮萍飘浮在北方的乡村里,有种枯守千年的无望,在黄叶飞舞中冬天渐渐近了。
十一月中旬,北方下了一场早雪,一夜之间,老天爷为世人创造了一个晶亮的童话世界,站在白皑皑的雪地上,竟有些不敢下脚,生怕破坏了纤尘不染的白,下班的路上,路两旁光秃秃的白杨树杆挂满了积雪,太阳还没有升起来,雾茫茫的一片,远处工地上有路灯还亮着,偶尔有出碴的电瓶车摇摇晃晃从洞口出来,车子走得极慢,跟上夜班的电瓶车手一样困得哈欠连天。
从机房里走出来,我定定地看着积雪满地的村庄,心里生出一种无以名状的感动来,不远处有个人走在我前面,他在吹口哨,吹的是《白桦林》,吹得极有韵味,在静静的雪地里飘荡,和着口哨声,我的耳旁闪现出朴树那忧郁的声音,在静静的雪地里飘荡。
从工地回宿舍,所有下班的人都要经过一座石墩子小桥,桥上雪绒绒的,他的脚步呈一条直线,他也怕破坏了这一天幕般的白吗?
我把脚放进他的脚印里,他的脚印好大,我只能印上他一半多一点的印记。
他穿了一双磨面牛皮的靴子,戴着安全帽的背影看过去很壮实,像北方人的身材。
不留神,脚下一滑,我的身子重重地向前倾,就在我的身子要着地的那一瞬间,他转过身接住了我,以跳探戈一样的姿态,我倒在他的臂弯里。
我看到一双深遂漆黑的眼睛,眼角里有一丝笑意,他放开我。我脖子上的围巾散了,鼓鼓囊囊的棉衣下心狂跳起来,我听见胸腔里有个低低的声音对他说:“谢谢你!”
- 更新:2014/5/9 5:36:12 编辑:fengyef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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