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一山头的拐弯处停车。各自拖着身不由已的、疲惫的身躯，于这山巅路旁雁字一排状，吐浊纳新、迎流云扑面。

     极目远眺，天地临界处，群峦起伏、若隐若现。观云海气象万千、幻化无穷。寥廓、苍茫、朦胧之状，澎湃着心底的诸多压抑，生发惆怅无限。

     透过云朵的间隙，一条巨蟒般的黑带子缠绕在沟岭之间。那便是你、是我、是他、还有她，来时走过的路。眼前暂无喧嚣，心底此刻宁静。

     午后的斜阳撒下缕缕金光，散落在片片黄绿相间的叶子上有些刺眼。顺光处的埝堎上，几棵硕果累累的茱萸摄魂掠魄。慢点，别踩坏了脚下的满地山菊。

     你一句：“遍插茱萸少一人。”她一句：“帘卷西风，人比黄花廋。”哈哈哈，真道是：“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

     一阵果香袭来，大家急忙上车，寻香而往。绕过一座山头，又拐了七八个弯，一大坡的、红彤彤的苹果扑面而至。咬一口这清脆香甜的圣果，用舌尖把那溢至唇边的蜜汁卷进嘴里。我的胃啊，仍嫌这香甜汁液流淌的速度太慢。

     我的家便住在距此不远的山脚之下，那经年流淌着的灞底河，也是缠绕在山脚蜿蜒着、欢唱着、汇入黄河、流向大海而去的。从祖辈们的口耳相传中得知，这一带曾治县玉城。是古时候通往楚国的中崤古道。也是南宋绍兴六年时，岳家军第二、三次北代时，大败金人、收复失地的主战场。大坟坡，小坟坡，埋葬着明代许天官家族的坟茔。南边的石大山上，还歼灭过2000多的日本鬼子，击落过两架日寇的飞机。三教洞、马王庙香火缭绕，王莽撵刘秀的故事世代传唱……

    这里也曾经是名副其实的穷山恶水。不知是岩石沙化后的变异，还是风沙尘土坠落后的积淀，使这以安山岩为主的山体，只能在那一层薄薄的土壤下显得衣不遮体。荒草、荆棘和一些低矮的灌木是这里的主要植被。这里的山泉水严重缺碘，并携带着多种霉菌。大人们吃了脖子上会长出一个大大的肉瘤，孩子们吃了，关节粗大变形。崎岖而陡峭的羊肠小道上，这里的人们走起路来，一个个你摇我晃，步履艰难地拖动着一具具和大山同样丑陋的躯体。这里数量最多的生命，便是那些令人望而生畏的狼虫虎豹和一些适者生存的生灵了。

    寺河山人如雁，春来秋去冬不见。山下的乡民在浅山一带开出几块荒地来靠天吃饭。那些来自外地为逃口活命的流民，也只能去山里边寻找生机了。更有一些受到官府通缉和躲避仇人追杀的落难者，为了苟全性命而隐藏到这山的最深处与猛兽争食活命。饱尝过克山病的痛苦折磨之后，人们也渐渐总结出了应对的办法。他们一方面要仰仗这大山的施舍而活命，同时又惧怕这恶劣水土给人们带来身体上的摧残。无奈之余，也只能在春种秋收之时点卯走人。

    连年的兵荒马乱之后，人们格外地珍惜这来自不易的太平世道。穷则思变，寺河山人怀着对幸福生活的憧憬，对美好未来的向往，在党的领导下，大干苦干加巧干，创造出了一个个战天斗地的人间奇迹。水平线绕山转，外高内低连成片。挖穴栽下摇钱树，水土保植走在先。但见那红旗凛冽人海战，敢叫日月换新天！

     公元1956年，灵宝县人民政府在这里成立了国营东村园艺场。果树栽植便由点及面地普及开来。曾经贫瘠的沟岔岭壑，终于脱胎换骨为一座名副其实的花果之山。1973年，这里被国家农业部、商业部、外贸部确定为全国苹果外销生产基地。1983年，经贸部给灵宝颁发了苹果出口的荣誉证书。1985年10月24日，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到灵宝视察时，给灵宝苹果、大枣题词：“发展苹果和大枣，家家富裕生活好。”2018年，新上任的市委书记，集全市之力，于四月份在这里举办了盛况空前的“苹果花节”。9月23日，这里又作为河南省庆祝中国农民丰收节的西部分会场，举办了富有果乡特色的“苹果园里说丰年”活动，把寺河山苹果的美名传至五湖四海。

     大家边走边看，感叹着寺河山人走过的峥嵘岁月。忘不了啊，当年刘柏村的“模范生产队长”刘二有。在包产到户时期，硬是顶着部分贪婪者吃光分净的各种无理要求，以其睿智的目光描绘着他心中的蓝图。以集体经济做后盾，以群策群力为动力，引水架电，开山修路，积极改良苹果品种，以赤子之心回报大山母亲的深情厚爱。当人们用辛勤的汗水浇灌出幸福之花时，刘柏村人全部住进了集体为他们分配的新居之中。1985年，每户村民又领到了一台村里为他们统一购置的电视机。在那个连城里人也不能普及电视的年代，硬是让这个大山深处的村落，一跃成为豫西地区的第一个电视村。

     60年代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又从全国各地涌来了大量投亲靠友的谋生之人。还是这曾经贫瘠的大山，依然畅开她那宽厚的胸怀，把一个又一个苦命的儿女们紧紧地揽进自己的怀里。争气的寺河山人，更是不敢愧对大山母亲对自己的厚爱。他们披星戴月、卧雪爬冰，用那辛勤的汗水，硬是在这块130余平方公里的山地上，开垦出了582公顷的耕地，栽植了1667公顷的果园。我们沉浸在一个又一个感人的故事之中，环顾着掩映在果园里的、一处处避风向阳的欢乐人家，分享着果农们洋溢在脸上那酣醉金秋的丰收喜悦。

    衣着时尚的漂亮姑娘，纤纤素手正伸向枝头那红彤彤的苹果。婀娜的身姿、俊美的脸庞，在夕阳余晖的爱挽中楚楚动人。那晶莹剔透的睫毛、发梢、脸上的茸毛，仿佛被镶嵌上一圈金色的轮廓，活脱脱像一尊从希腊神话里走出的女神。

    苹果，在西方的文明史上，曾经拥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以其丰富多彩的寓意，渗透在宗教，语言，文学等各个方面。并与各个时期的文明紧密地交织在一起，起到了巨大的推动和激励作用，成为西方文明史上一道耀眼的明珠。

    还是这苹果，在寺河山人那辛勤汗水的浇灌之下，以其特有的地理优势和温差变化，在改变水土质量的同时，也给这里的人们带来了滚滚的财源。碘盐的普及，也使这里的山民彻底告别了那折磨过无数辈人的克山病。新一代的寺河人，小伙健壮，姑娘俊俏。大山母亲也披上了色彩斑斓的羽衣霓裳。

    倘徉过“花开金城、果乡之约”的四月花海，走过夏日里的青涩时光，带着秋的相思，我们和南飞的大雁对唱。那挂满枝头的硕果，骄傲地昂起它绯红的笑魇。一团团火红的枫叶斜阳里向我们频频招手，载歌载舞般庆祝这秋的收获！

    我们从万花台上折下几枝茱萸，从文家山下的香山寺遗址旁采一束山菊。我们站在从甘山上流淌下来的山泉旁与芦苇合影，观蒹葭苍苍。在火沟中那被枫叶染红了的丛林中欣赏着山里人特意矗立在岩石上的根雕艺术，一任暗香盈袖。我们从游人如织的枫叶谷里穿过。从坡根村前一大片竹林旁穿过。居高临下地俯瞰一眼寺河山人的政治文化经济中心，感慨着“历届班子接力赛，一张蓝图绘到底”的寺河精神。在那氤氲着秋香的晚风中，撷满秋的收获，迎着落日的余晖，辞青重阳，再见果乡。

     (作者：杨少桓——灵宝市川口乡知名企业家、川口文化群创始人)

（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