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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陪母亲去远行

作者:僧世波 来源:灵宝市川口乡横渠村 点击:3080

“ 快!陪我去三门峡。快!陪我去三门峡……”这几天,母亲不厌其烦地唠叨着同一句话。
         她这句话说了有几次,我也记不清了。反正,吵得我耳根发痒,却又无可奈何!
         母亲从未出过远门。最远的两次出行也只不过到三门峡。其中一次未到市区,只是到三门峡西站。
          其实我知道,她不是想去游玩的。她只是想去三门峡中心医院看望他在那里因病住院的二弟,也就是我的二舅。
       二舅在三门峡住院已有好些日子了。我想或许是病情有些麻烦,也可能病是快好了,只是想多住几天,想巩固巩固疗效,但在母亲眼里却好像几年未见二舅似的。
       虽然我时常与二舅保持着电话联系,但由于生活所迫,想多挣几个钱供女儿上学,再加上二舅电话里总说自己美美的。于是,看望他的事一拖再拖,而母亲每天心急如焚,坐立不安,逢人便说,让人看着难受。
        也许“三门峡”的概念,在母亲眼中是那样的遥远,也许经历了太多的人生曲折、生死离别。母亲对亲人格外地思念。我是无法体会到她急切的心情的,总是听她口中喃喃自语:“三门峡!三门峡……”
        终于,忙完了手头的活计。决定当天早上就出发。一来,了却了母亲的一桩心愿,同时也尽了我这个做外甥的一点责任,也可以说是虚荣心吧!
        这天,母亲起的特别早,先是给全家人备好早餐,换上干净的衣服,再喊醒还在睡梦中的宝贝孙子,又急忙在科里街上精心挑选一些水果、点心之类的营养品。还不忘对摊主来一句:“上三门峡了,看病人!”我听后,还在一旁嗔怪连连:“人家又没问你呀?”
       祖孙三代,登车出发,目的地――三门峡。
        由于始发站是灵宝。同车的人多数是老乡,随便说说就熟了,也无话不谈。
       “儿子带我去三门峡看他舅,这个‘小捣蛋鬼’是我的孙子。”母亲指着怀里的孙子,不等别人问,逢人便说。
        “出门不容易,还带着个小孩,不嫌累赘!”同车的一位阳店老婶好心提醒着母亲。
        “唉!我孙子没出过门,想带他见见世面,何况他又不买票!”母亲却不那么认为,分明不赞同好心婶的说法。
        六岁的儿子好奇地爬在车窗旁观看外面流动的景物。母亲还与别人兴致勃勃地谈论着,有十年未到过三门峡的事。好像“三门峡”这个词在她心中是多么的神圣。
       “只剩下唯一的我的兄弟了,也好长时间没见到面了,他也只有我一个亲姐姐了……”不一会儿,又听母亲唉声叹气地与人说。
       望着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母亲,再细看她憔悴的面容与单薄的身躯,突然,一丝悲伤涌上心头,心里五味杂陈,让人不能自持……
       母亲与共和国同岁。她出生于阳店镇东水头花窝村一个贫苦农民的家庭中。由于家寒与姊妹们多,她只读到小学一年级。老母亲在家里排行老二,上有一个哥哥,下有两个弟弟。大哥与三弟不幸英年早逝,只剩下弟弟这一个亲人了。
        在我记忆中,母亲第一次去三门峡是20多年前。那时老妈与邻居几个大婶,一起去温塘疗养院洗过澡。据说洗温泉浴能治百病。其实,温塘只是三门峡西站的一个疗养地,算不上真正的三门峡,可在母亲心里那就是三门峡,那就是大地方了。第二次是十年前,香港某慈善机构在三门峡中医院为全市贫困老人免费做眼疾手术,母亲有幸参与其中。但由于全程免费,母亲与许多人统一乘坐政府包住的专车,时间短,没掏什么钱,也未来的及在市区转悠。尤其是父亲自2001年病逝后,她很少出门,更别说出远门。这次是第三次去,我想说什么也要带老妈转转,开开眼界。
       前些年,母亲时常对我们姊妹三个提起,父亲上学时正值“文革”,红卫兵搞串联,他和同学们有机会去过上海外滩,也去过革命圣地延安,还在宝塔山下的延河桥上照过相。我想,那是母亲与父亲结婚后,父亲为了宣扬自己的革命斗志和远行精神而故弄玄虚的吧?母亲那么点儿文化,从未出过远门,父亲当年所说的哪是哪,估计她也听不懂。她还说,父亲答应过她,等以后有钱了,日子过顺适了,一定陪她去旅行,想去哪儿就到那儿,多见见世面。但天不遂人愿,随着父亲的不幸去世,母亲远行的梦想也随之成为泡影。她时常说她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出门一定会丢的。我相信母亲说这些话是真的。因为,我这个七尺男子汉出一次门都如“上沙场”,何况识不下几个字的她呢?其实,母亲也不会知道“三门峡”这个城市对我来说既熟悉又陌生,因为我也近16年没去过了(我只是2001年曾两次陪父亲在三门峡治过病)。临上车前,我还一直不停地向别人打听乘车路线呢!虽然我家离三门峡不到一百里路。
       “哗!哗!”两声,打断了我的思绪。原来,母亲晕车,吐在了车上的垃圾桶里。早上没吃下多少的食物全部吐了出来。母亲脸色苍白地看着我,好像做错了事的孩子。我连忙示意她回到自己座位上,我分明看见有些乘客已捂住鼻子,把脸迈到了一边。
       “快把我娃(指我儿子)抱紧,别让他也晕车。我坐不惯这汽车,闻不了这气味。听说飞机与火车坐着美!我‘闷脸’(我儿子小时绰号,只有母亲这般叫)长大开飞机、开火车带上他奶去北京……”母亲自言自语,有点尴尬,又像是在打岔。
        转眼间,车至西站,转乘5路车,约30分钟到达目的地――三门峡中心医院。下了车的母亲如释重负,看上去轻松了许多。
      “我早想吐了,只是离垃圾桶有点儿远,又怕别人嫌弃,憋了好长时间,心跳的厉害,怕顶不住。回去时一 定要带个塑料袋备用。”母亲走着自言自语地说着。
        穿过宽敞整洁的门诊楼,乘电梯,眨眼便到了二舅的25层住院楼。
        不巧,二舅出去打饭了。而母亲,不等休息片刻,急切地督催我电话联系。
        不一会儿功夫,二舅就闻讯赶到,把手中拿着的一盒饭,一个劲地让母亲吃,而老妈却执意地问着他的病情。仅半个月不见,姐弟俩倒先客气起来了。
       “我早就想来了,只是没人带我。姐又不识字,没出过远门,只怨你这个不争气的外甥一天总忙着挣钱,不陪我来。”母亲的话语中不时夹枪带棒地数落着我。
       “姐,你们都没吃吧?大中午了,我再下楼给你们打两份饭。我没啥病,谁让你大老远来,过两天我就出院了。”二舅又埋怨起来他的亲姐姐。
       “姐,你又晕车了吧?看你脸色苍白的样子,我就能猜出。你身体也不好,出趟门也不容易,马上带你到公园转转,就在医院门口,过了马路就是……”二舅关心地说。
        “唉!谁让我这不争气的身体,真是人常说的‘好出门不如赖在家’。你住院,我寝食不安,但又无可奈何,出趟门不容易,像上沙场,公园我就不转了,让你外甥(指我)带孩子去转转,咱们俩好好拉拉……你娃的婚事有着落了吗?也老大不小了,你住院可别想那些事,那样对病不好!”母亲前后矛盾地叙说道。
        看着他俩聊得正欢,我才仔细地观察,母亲与二舅头发全白了,身体都显得很清瘦,两人的身体大不如从前,但相逢的喜悦却挂上姐弟俩的眉梢。
        随后我与儿子去公园转了一会儿,等我们回到病房时,看到的那一幕却让我惊呆了:只见母亲躺在病床上,而二舅则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两人都睡着了。我想,一定是车马劳顿,母亲身体受不了,而二舅本身有病,却自己坐在椅子上休息着。看到这一切,我与孩子悄然退出了病房……
       返程途中母亲又吐了一次。这次她提前准备好塑料袋,吐的时候,也许没人发现吧!反正,我还是下车后才知道的。
        回到家里,我的脑海里不时浮现出在三门峡时的情景。这场景不是公园里碧波荡漾,小桥流水的美景,更不是日新月异,楼房林立的城市景观,而是母亲与二舅临别时,难舍难分的样子:他送她到乘车的站台,她又回送他到医院门前,周而复始,好几次地来回跑着。两人最后隔路相望,招手挥别的画面深深地镶嵌在我的脑海里,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永远定格在我的心里。虽然他们的喊声与目光不时被飞驰的车流与鸣笛声所打断,虽然我也听不清他们彼此在吆喝着什么…

后记:特别感谢张华老师对本文的写作指导。

 

更新:2017-09-16 05:1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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