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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女孩放羊》

作者:张增有 来源:灵宝原创 点击:2589

 作者简介

 

 

争游,原名张增有,男,汉族,河南省灵宝市人。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小小说学会会员。2008年8月出版小小说集《敬礼!妈妈》;2010年12月出版长篇纪实小说《松树开花》;2012年12月出版小小说集《有爱的地方,就是天堂》;2013年3月出版小小说集《听阳光绽放的声音》,2015出版长篇小说《河口往史》。

 

女孩放羊。

男孩也放羊。

女孩是为荞麦岭的田九爷家放羊。田九爷家谈不上家财万贯,良田百顷,却也是村子里的首富。在荞麦岭,田姓是大户,几乎占村子一半的人家。在同门近族中,田九爷排行老九,也因为财大气粗,九爷就成了村人们对他的尊称。

男孩是为自家放羊。男孩也姓田,名四娃。四娃的父母有能耐,过门没几年功夫就一连生养了四个男娃,排行老四的他被人们喊四娃。四娃家原本也是富户,只因为爷爷染上了大烟瘾,原有的积蓄也就如流水般地消声灭迹,如今的日子也排进了穷困潦倒的行列。

女孩放的是绵羊,赶到了山坡上,就如同一朵游荡在天空的白云,飘啊飘啊......女孩就像一只飞鸟,紧跟在白云的后面半步也不敢离开。

九爷家养绵羊几十年了,每年都要买给羊肉馆好多只,也算是家庭副业一项收入。羊粪能肥田,九爷家的那些山地,就是因为有羊粪,那庄稼苗儿就壮实,耐旱,总比别人家多收两三成。羊毛能纺毛线,毛线能织毛衣、织袜子、织围巾、织手套什么的。九爷家还用积攒下来的羊毛擀了两条羊毛毡,羊毛毡铺在土炕上保暖防潮,九爷给他那两房媳妇的土炕上各铺了一条。

男孩放的是山羊,下巴上长胡子,头顶上长角的那种,有紫红色的、纯白色的,花色的等。男孩放的山羊仅10多只,比女孩放的绵羊少一半。山羊同样买给羊肉馆,羊粪也肥田,只是那山羊毛不值钱,远不如绵羊毛作用广。

每天太阳一出来,女孩就把羊群赶上山坡。更多的时候,女孩会碰见男孩。这个时候,不用说话,绵羊和山羊会自动地跑到一块儿,互相抵抵头,磨蹭着,缠绵那么一会儿,仅隔一夜,它们咋就像久别重逢的情人一样那么亲热呢?

女孩很少和男孩说话。女孩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头发也没个正经样儿。女孩常用一种羡慕的目光望着男孩。其实男孩身上的衣服也不怎样新鲜,但却总是洗的干干净净。有时候,男孩会吃着他妈烤的干馍,就着豆糁块儿。女孩的眼光就会很贪婪,随着喉头的上下滚动,不住地将口水往肚里咽。起先,男孩没太在意,时间长了,男孩就从女孩的眼光里读出了那种渴望,就会把自己手里的干馍掰出一半往女孩手里塞。女孩摇着头后退着,尽管她的眼光里还是渴望着。一次这样,两次这样......次数多了,男孩就说,拿着吧,我知道,你在九爷家吃不饱。女孩瞅着男孩,眼神里流露出一种感激,就在接过男孩手中一半干馍的那一刹那,就有泪珠儿从女孩的眼帘里走出来,一颗一颗地滚在脸上。这个时间,男孩就看女孩的眼,那睫毛下的明眸就如同一潭清澈见底的山泉,那挂着羞晕的脸蛋儿就如同即将成熟的山杏......瞧见男孩的目不转睛,女孩的脸越发地红了,赶紧转身跑到一边,干馍和着泪水一口一口往下咽。

时间长了,女孩就知道男孩叫四娃。男孩的父母常喊他四娃,村里人也常喊他四娃。女孩很是眼气男孩有个四娃的名字,很是眼气男孩有父亲母亲。九爷的家人喊她总是哎哎地叫着,不耐烦的时候叫喊她丫头片子。

终于有一天,男孩鼓着勇气问女孩,你叫什么名字?男孩很是反感别人喊女孩丫头片子,那语气中的轻蔑和凶狠让男孩有些义愤填膺。

女孩低着头不说话。

男孩以为女孩没有听见,就提高声音道,人家问你呢?叫什么名字?

女孩怔怔地望着男孩还是不说话,那些司空见惯的泪珠儿又一次一颗接着一颗地掉了出来。男孩就不懂了,那泪珠儿咋就来得恁容易呢?

干嘛那样啊,哭什么啊哭。男孩说,想知道你的名字就那样的难啊?他们为什么总是叫你丫头片子?

听了男孩的话,女孩就不哭了,用袄襟儿擦干了泪水,然后说,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怎么会没有名字呢?男孩问,难道你大你妈没有给你取名字?

我没有大,也没有妈。说这话时,女孩脸上的表情有些麻木。

不可能。男孩摇了摇头说,世上无论谁都会有大有妈的。

可我没有。女孩和男孩一样摇了摇头,样子更加凄然。

男孩不说话了。

女孩说从她记事时起,她就没有大,也没有妈,同样没有名字。女孩还说,到九爷家已经是她第三次被转手倒卖,她不知道自己每次能卖多少钱?同样不知道原来的主人为什么会不要自己,把自己卖掉?女孩是去年秋天到九爷家的,到了九爷家就开始放羊。女孩从来没有放过羊,女孩说自己不会放羊。九爷说不会放羊你会做什么,就会吃饭是不是,那我买你来还有什么用处?九爷说这话时,眼球转也不转地瞪着女孩,女孩就再也不敢说什么。九爷接着说,村上还有一个男孩也是放羊的,你去看看人家是怎样放的。于是,女孩就留意放山羊的四娃,就成天像个跟屁虫似地跟在四娃的后面,把九爷家的绵羊赶上山坡。

不知为什么,女孩跟四娃讲这些的时候,挺能掉泪的她却不曾掉过一滴儿泪,好像她所讲的是一个和她毫不相干的故事。

原来是这样啊!和女孩同在一个山坡上放了大半年的羊,四娃这会儿才知道女孩是一个没有家,没有大,也没有妈的女孩。四娃觉得女孩好可怜,好可怜。四娃第一次在女孩的面前落泪了。

你为什么哭啊?女孩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或者是自己伤心事勾引出了四娃藏在内心深处的悲伤?

四娃没有回答女孩的话,他同样有袄袖子擦了一下眼窝,然后抬头向山坡远处望去。远处,蓝天下面,白云悠悠。快走,羊群跑远了。四娃说。

女孩扭过头,可不是吗。这会儿尽顾了说话了。

四娃伸过一只手,抓着女孩的手,向山坡顶上跑去。

女孩的手从来没被人像这样抓着,她第一次觉得四娃是这样的可亲可爱,她感觉到四娃手心的温暖和潮润。如果,如果自己以后的生活永远有四娃那该多好!女孩心里突然间就冒出了这样一种念头。

女孩就这样被四娃牵着手跑啊,跑啊,就像是朝着梦想的天堂跑去。

快到羊群的地方,女孩突然不跑了。

怎么啦?四娃回头问她。

女孩说,你看那边。

朝着女孩所示意的方向望去,四娃看见一株长了悬崖边上的植物。一束细长的叶径,中间抽出的枝径顶端开着两朵淡黄色的,不起眼的花朵儿。

那叫兰花草,走,去看看。四娃说着拉起女孩的手朝兰花草走去。

这花儿就长在这悬崖边上,还开着那么好看的花朵儿。女孩说。

喜欢吗?四娃问。

喜欢。女孩点了点头。

那就拆一朵戴在你头上。四娃说着就弯腰去拆花儿。

别。女孩拦住了四娃。

怎么,你不是喜欢吗?

喜欢。女孩点了点头说,就让她长在那儿好吗?我们每次来放羊的时间都会看到她。女孩说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立刻就有一种淡淡的馨香扑鼻而来。好香啊!

看着女孩陶醉的样子。四娃说,你就像这山崖上的兰花草一种,馨香又可爱。

瞎说。女孩好看的脸蛋儿又红了。

就是。四娃接着说,你不是没有名字吗?

是啊。

那以后就叫你兰花吧。

叫我兰花?

对。

我有兰花那么好吗?

你就是一朵兰花,一朵好看又清香的兰花。

兰花。四娃叫道。

哎。女孩答道。

兰花。

哎。

......

初春的阳光洒在山坡上,温暖又温馨。和风习习,不时地送来兰花草的馨香让人陶醉。

 

更新:2016-11-01 04:0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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