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大年/ “小马扎”、听课本，是这位教育局长的必备神器

原创詹大年詹大年私号

那种可以折叠的小板凳，叫“小马扎”。云南、山东的一些地方，都这么叫。

2023年8月份我去菏泽讲课的时候，有一位老师告诉我：“潘崇雷局长的车子后备箱有一条小马扎，还有一本听课本。”

潘崇雷是菏泽市成武县教体局局长。2022年初上任。

我以前不认识潘崇雷。是他当局长大概半年后，我们才成为网友的。我的一位老朋友在成武的一所小学当校长，他给我介绍潘崇雷时说：“他是一位真正年轻有为的局长。他本来就是教书出身的。课上得好，文章写得好，字写得好，画也画得好。他来当局长了，老师们的感觉就不一样了。他想改变当地的教育生态。他知道你的，想请你来给成武做教师培训。你必须来——我保证，你认识他这样的教育局长不会后悔。”

我认识不少的教育局长，其中确实有一些真的值得我去“认识”。

（上图：正月初九晚上了，潘崇雷和李老师一边玩无人机一边等我）

【一】

春节前，潘局长亲自（此处，实在必须用“亲自”这个词——程序性的工作局长完全可以安排部门工作人员去落实的）跟我确定寒假教师培训时间，并请我邀约李镇西老师。我回答：“我的时间比较多，但李老师的时间不好约。”

潘局长说：“我不管李老师的时间安排得多紧，但我可以约明年第一场。就是说，过年后的第一场，就在我们成武。你们说哪天有时间，就定哪天。”

正月初九晚上9点，我赶到山东成武时，李老师已经讲了一整天的课。潘局长和李老师在等我吃晚饭。

李老师见到我，说：“你介绍的这位潘局长真不错。他今天坐在前排全天听课，还给我当主持。有个细节特别让我感动，他手里捧着我写的17本书上讲台——这些书都是他读过的，他讲着书里的故事，就这样给我做主持——这种方式的主持我是第一次见。爱读教育书籍的局长真的是好教育局长。难得，真难得。”

（上图：潘崇雷局长带着李镇西老师的17本著作做主持）

【二】

正月初十（2月1号）是我的课。现场有1300多人，全县其他的老师都在分会场看直播。

潘局长给我做了主持，然后坐在第一排认真地记笔记。

中场休息的时候，潘局长对我说：“讲得很好，我很受启发......下午继续讲半天吧——我调整一下工作安排。怎么样？”

“不行。下午我有另外的安排了。”我回答。

“那上午延长一个小时，到下午一点结束。怎么样？”潘局长像是让步，又像是进攻。

“那怎么行！大家肚子饿着呢。”我毫不犹豫地反对。

“那就延长半个小时吧？你难得来，老师们饿了肚子，我去解释。”潘局长又让步。

我说：“好吧......拿你没办法。”

下半场一开始，我第一句话是这样说的：“我从来不拖延下课时间——我知道谁也不喜欢拖延时间的人，但今天是12点半下课。因为，你们的局长非得要我延长半小时。要怪，你们怪他......”我向台下的潘局长说，“本来，就是你要延时下课的，别怪我把你卖了。”

潘局长在前排站起来，向全场举起了手，像是篮球场上犯了规的运动员的那种手势。

全场都笑了。

我的课结束后，潘局长对我说：“没听够，没听好。暑假，再请你来，讲一天。让你讲够，让我们听够。还有......你的湖南话有一些我们听不懂，下次讲课，语速放慢一点。给你一整天的时间，你别急，慢慢讲。”

（上图：潘崇雷的作品）

【三】

就在这个暑假，潘局长组织全县教师培训5天，主会场1200多人，其余的老师在分会场看直播。

2023年8月7号，潘局长给了我一整天的授课时间，要我重点讲心理安全问题。

一见面，潘局长说：“一整天，够吗？别累着你就好——如果累了，你就坐着讲。你特别要注意，语速要慢，让大家听懂。”

我问：“我的课到底是讲得好还是不好呢？如果讲得不好，你不会让我第二次再来，并且是讲一整天。如果讲得好，你不会老批评我。”

“两码事，两码事。你的观点确实让人耳目一新，你的普通话确实很普通。”潘局长笑着回答。

“我的普通话每天都在进步呢。今天讲的比昨天的好。过了半年了，肯定好了很多。”

“反正我一直都会在听。我听完再评价。”潘局长说。

“你还要听？你别听了，该干嘛干嘛去吧。你听，我就紧张。”我说。

“当局长这两年，总在想，要改变教育生态，关键在于全县教师对教育本质的理解。我是当老师出身的，总感觉人民群众对教育的期望值很高，总是对自己的工作不满意——我自己也是人民群众呀。”潘局长说，“或许我对教育的要求太高吧。”

（上图：潘崇雷的作品）

【四】

2023年8月19号，我去山东单县北辰学校讲课。

刚一落座，王校长告诉我：“潘崇雷马上就到。”

“潘崇雷？成武那个潘崇雷局长？”我问。

“是他。他知道你要来。”

“这里是单县，不是成武县。不是他管的呀。他来干什么？再说，我没有告诉他我要来呀。”我不解地问。

“单县，是他参加工作的地方。他的第一个工作，是单县五中的老师。那时候，我是单县五中的副校长，抓教学。他一参加工作，我就看得出他具备一名好老师的潜质。他特别好学，并且博学。”王校长一边把潘崇雷送给他的我的新作《好的关系好的教育》拿出来一边说，“你看，你这本书，就是他送给我的。他这个人为人很平和，工作接地气。他知道你要来单县，他说跟你是好兄弟，他下班后从成武开车过来看你。”

看到我的书，我才想起，5月份，我的新书刚刚上架，潘崇雷就网购了20本，并给我留言：“买了20本，10本送给我的同事，10本送给我的朋友中那些不会教孩子的家长。”

不一会，潘崇雷真到了。我说：“那么远，赶过来，天这么热......我又不喝酒......7号到19号，才12天没见呢。”

“要喝酒，还真不想找你。不过，知道你来，就想来看看。没别的。聊一会就走了。”潘局长回复我。

聊了一两个小时，潘崇雷又回成武了。

第二天，讲完课，单县北辰学校的一位中层领导告诉我，她和潘崇雷是同一个地方的人。以前，成武县成绩好的学生外流情况较为严重。潘崇雷当局长以后，这种局面在慢慢开始改变。“你知道吗？潘局长的车子里有一本听课本，还有一条小马扎。他随时会把车开到学校，也不跟谁打招呼，直接就到教室里听课。他本来就是一位会教书的好老师，这样的局长去听课，老师们就有点‘怕’他了。”这位老师如数家珍地讲着潘崇雷局长的故事。

教育局长进教室听课的不少，但搬着自己的小马扎不跟校长打招呼直接到教室听课的还真不多见。

【五】

2023年下学期，中国三十人教育论坛组织了一次关于县域高中的论坛。我推荐潘局长去参加。一开始，潘局长说：“全国性的论坛，那么专业，那么高大上，我怕讲不好......但我一定会认真准备。”

我说：”你是一位好老师，也是教育家型的教育局长，县域高中之痛你最有经历，最清楚，最有发言权。“那段时间，潘局长做了很多的调研。

在那一次上，潘局长的演讲好评如潮。

——2023年9月初稿 2024年4月10日修改重发

（詹大年昆明丑小鸭中学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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