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没错,就是1994年。
听说,长江三峡要搞大工程了,高峡出平湖后,真正的原汁原味的三峡看不到了。多少文人墨客笔下的三峡呀!
就在1994年夏天,我们决定去看梦中的三峡。
我记得我带了110多块钱——当时是我的全部家当。9个人,从长沙坐火车到武汉,再从武汉转车到襄樊,再从襄樊转车到重庆。在解放碑急急忙忙吃了一顿火锅,就赶往朝天门。我们要从重庆坐船顺江而下到武汉,就为了看长江,看三峡。
我们中间好像没有谁坐过真正的大船,或许没有见过大客船。有座位的船票我们买不起,有床位的更是不敢买。我们掏钱买了散客票——那种没有座位的票。那时候,好像没有安全的概念,我们可以在船的任何一处随便游荡,甚至可以爬到船顶。实在困了,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靠下来,甚至躺下来。我们9个男人,是一支队伍,别人一看我们就是一伙的,根本没有人惹我们,我们随便找一个比较宽一些到地方,横七竖八躺着,呼呼大睡,没人管。
天很热,太阳很毒,江上很少有风。
船上的人很多,挤在哪里都是臭汗的味道。
那时候,没有空调,只有伙食舱里有几把电风扇。开饭的时候才可以享受一下。
我们也没有买多少菜票,饭票是够的。那时候,吃饭就是把肚子塞饱,还没有美食的概念。涪陵榨菜,就是在这个船上第一次吃到的,咯嘣咯嘣,太好吃了,下饭。30年来,涪陵榨菜给我的印象极好,我甚至认为是我这一辈子吃到的最有感觉的菜。吃不厌。
每一层的厕所里的龙头,是唯一可以供水的地方,任何时候都挤满了人。实在渴了,就挤进去吸几大口。洗澡是不可能的。不过也真不用洗,反正每一个人都很臭。
那时候出门真的很奇怪,不带水,不带水杯,更没有想过要带什么常用药物。就带点钱,再带上一套换洗的衣服,带一条毛巾,无忧无虑,就好像整个世界都是自己的了。
太阳下山后,江面上风也有了,特别凉爽。江水很清,两岸的青山往后面流过。真想跳进长江痛痛快快游一把,但担心船跑得太快,自己跟不上。
一会儿,江面黑了,啥也看不见。
一整天没有坐凳子了。“我们去录像厅看一场录像吧。”我提议。
“太贵了。”
“我去讲讲价吧,我们好几个人,说不定可以批发的……”我说,“再说,录像厅有长沙发,有电风扇。如果人少,可以在里面睡一觉的。太困了……”
我们一伙荡到录像厅门边。录像开始了,里面真没有人。
“多少一张票?”
“两块。”
“两块?太贵了……我们9个人,我给你5块钱——看完录像你可以关门,但别关电风扇,我们就在这里睡觉。可以吗?……你看,半天都没一个人,说不定你还赚不到5块钱呢。”我跟小伙子谈价,“当然,我们不包场,谁要进来看,随时都是你收钱。”
放录像的小伙子犹豫了一会,就答应了。
大家蜂拥而入。一人霸着一条长沙发坐下。
那天晚上,我们看了一场录像,还睡到了全船最舒服的大沙发。
“你太厉害了!太有主意了。”同行的伙伴们都很高兴。因为,大家花最少的钱,住上了最舒服的船舱。
那一次,我们在船上呆了三天,每个晚上都在录像厅“享受”。
30年前,游三峡,看到的景色都记不得了,但记得那些日子。
那时候,大家好年轻。
2024年2月17日 于涪陵
(詹大年 昆明丑小鸭中学校长)